第一百四十四章 果林惊魂
时间回溯。
七月之始，泠雨西郊。
月亮湖的西南侧，五名男子面朝东北，沿途时常走走停停，正是九天帮的一支巡逻队。为首之人三十岁上下，腰间挂了一把精钢长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杨梼身为灵元期强者，是九天帮的高级战力，可如果究其性格做派，却完全不像一个典型的九天帮众。相较于那些热血者，他显得过于冷清与懒散，乃至常常流露出消极的情绪。
尽管颇受帮众爱戴，可杨梼置身九天帮内，却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只因在他的头脑里，于自己有利之事才有意义，除此以外则皆是无谓之举，而偏偏整个九天帮都酷爱瞎胡闹。
诚然人各有志，杨梼这种利己的想法，倒也谈不上有多大过错。事实上若非身陷泠雨，必须得傍艘大船求生，他根本不会与这些疯子威武。所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按部就班地做些事情，也就算对得起这份职责了。
……
有藩篱出现在视线之中，更远处是片废弃的果林。
尽管几十年都没人打理，许多果树依旧顽强生长。
枝桠上的果实娇艳欲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杨梼并非第一次来这边，很清楚在果园的正东侧，便是此行的终点月亮湖。眼见头顶骄阳正烈，他便下令进入果园歇息，如此既能解决午餐问题，又可以避开正午的酷暑。
犹记得前几次来这边，总会碰到些低等凶兽，所以五人便掏出兵器，跨过腐朽坍塌的藩篱，朝果树更加茂盛的深处走去。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今天的果林里安静无比，连半条霍兹犬的影子都没有。
“今天可真消停！”一个大男孩卸下戒心，背着手吹起了口哨。
“别大意。”有年长之人这般说着，脚底的步伐却也相当轻松。
“就在这儿吃饭吧。”杨梼环顾四周，选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
人们依言放下背包，到附近摘了些果子，便准备享用当天的午餐。
可没等他们大快朵颐，林间便传来沙沙轻响，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杨梼闻声骤然警惕，懒散的神情瞬息不见，腰间钢刀也猛然出鞘。过得片刻功夫，林中的那人便现出身形，是名个子不高的强壮男子，看上去较杨梼略微年长。那壮汉的四肢异常发达，腿上绑着厚实的金属挡板，手上戴有一副锋利的拳刺，表面犹自沾着浅浅的殷红血迹。
“我叫杨梼，是九天帮的首领，敢问是哪一路朋友。”杨梼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右手则悄默声地握紧刀鞘。
“鹰巢，潘隆冬。”那矮壮男子停在不远处，两只胳膊环抱于胸前，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你想干吗？”听到鹰巢这两个字，杨梼挑了挑眉毛。
“想跟你聊聊。”名为潘隆冬的男子龇起满口黄牙。
“我们九天帮的人，跟你们没啥可聊的。”杨梼见状挥了挥手，就要带几名手下撤出果园。
“干嘛那么着急走啊。”潘隆冬斜跨几步，挡在杨梼的前面，阻断了九天帮诸人的退路。
“你什么意思？”
杨梼神情渐冷，钢刀缓慢出鞘。
对于某些小组织来说，鹰巢是死神般的存在，可作为九天帮的成员，充其量也只是厌恶与反感。杨梼身为九天帮首领，虽无意与鹰巢起冲突，却也不代表就没有脾气。眼见对方只身一人，就敢肆无忌惮地找茬，他心里登时冒起一团无名火，忍不住要跟潘隆冬干上一架。
便在此时，飒飒轻音再度响起，林间又钻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体态矮瘦，周身散发着阴森之气，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容。
另一人则高逾两米，剔了个毛刺般的平头，看着比一堵墙还要厚。
“严虎？！”
杨梼曾与鹰巢交过手，当即认出了那名大汉，手中钢刀登时抖了几下。他方才自恃修为过人，又觉潘隆冬名不见经传，自忖真打起来也不会吃亏。可面对鹰巢二把手，他却紧张得浑身盗汗，其余九天帮众更是彻底慌了神。
“你们要干吗......”
杨梼想要说些狠话，却发现自己两股战战，大脑也莫名其妙地短路。
还没等他捋直舌头，对面三人便凑上前来，将己方五人围在了中间。
……
时至午后，太阳微斜。
曹鹫躺在树下，悠闲地乘着凉。
不远处的空地上，潘隆冬和贾枭鸣并肩而立。
“审完了？”曹鹫懒洋洋地问道。
“软骨头一个！没打两下就撂了！”潘隆冬显得意犹未尽。
“就算是硬骨头，想撬开嘴也不难。”贾枭鸣阴森森地说道。
曹鹫志在称霸泠雨，成为失落世界的土皇帝，于是很早便开始打基础。遥想今年早些时候，鹰巢在北郊扩展势力范围，先后碰到过不少小型组织。通过一系列“友好协商”，许多散兵游勇陆续归于鹰巢，而潘隆冬和贾枭鸣便在其列。
尽管入伙时间较晚，可两人拥有不俗的实力，很快便挤进了鹰巢高层。本次曹鹫前来西郊，旨在窥探九天帮的动向，便将潘隆冬贾枭鸣带在身边，而这两人也各自发挥能动性，替掌门人完成了一次高效审讯。
根据杨梼的供词，九天帮眼下正在北上，成员超过一千一百之众，若论能干架的有效战力，少说也得有九百人左右。反观鹰巢总有只有五百人，再刨去看家的护卫与老幼，用得上的成员只有三百多，实力的悬殊一眼可见。
“都快一年过去了，体量还是差不少。”听了两人的报告，曹鹫无奈地摊了摊手，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还盼着他们遭个灾，多死个几百人呐。”姬鹭颜闻声盈盈走来，手中捧着一碗切好的桃子，将其中一瓣喂到曹鹫嘴里。
“人多有啥了不起！个顶个都是怂货！瞪一眼就吓尿了！”潘隆冬看上去跃跃欲试，似乎很想跟九天帮干一架。
“潘大人说笑了，那九天帮蠢归蠢，一腔热血倒还是有的。”贾枭鸣呵呵一笑，不急不慢地反驳道。
“就算人数差不多，我也不跟那群疯子硬磕。”念及九天帮那股疯劲，曹鹫轻笑着点了点头，对贾枭鸣的看法表示赞同。
在曹鹫的价值观里，若以利用价值来划分，失踪者们可简单分为两类。要么像潘隆冬贾枭鸣这样，打服了以后能够为己所用，要么就像那些个疯子一样，非但没有一丁点利用价值，反而会成为称霸道路上的阻碍。如此不稳定的力量，最好彻底从泠雨消失，才不会让自己感到为难。
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鹰巢的土匪固然凶恶，却也不是组织体量更大、战意更加狂热的疯子们的对手。遥想去年夏末秋初，鹰巢曾挑战过九天帮，结果不出意外被打得丢盔弃甲。所幸司马日天为人迂腐，设了条不伤人性命的帮规，才让曹鹫等人免于致命打击。
这次举兵出发以前，曹鹫便做了两手打算，即倘若上天眷顾鹰巢，令九天帮横遭不测实力大减，届时便可依靠武力强行征服。可通过杨梼的供述，他确定九天帮更胜往日，自忖莽上去必定还得挨揍，于是果断放弃了蛮干的打算，准备依靠智力来对付那帮疯子。
“枭鸣你来说说，你觉得可行性怎么样。”曹鹫将桃肉吞进肚中，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对手是那个九天帮，不光得考虑成功率，还得考虑万一失败了，我们有多大可能败露，又有多大可能被他们反噬。”
“如果那杨梼所言不虚，在下以为成功率不低。”通过杨梼的供词，贾枭鸣抓住某些端倪，脸上的笑容愈发阴森。“退一步说，如果我们足够谨慎，就算前面的计划没成功，最不济咱大部队不露面，他们也很难怀疑到咱身上。”
“那你具体怎么打算？”曹鹫饶有兴致地问道。
“咱可以这样......”贾枭鸣放低声音念叨起来。
……
杨梼仰面朝天，被麻绳捆成了粽子，绳子另一头绑着颗粗壮的果树。不远处的空地上，四名男子曝尸于烈阳下，严虎则在躲树荫里小憩，根本没想搭理这边的杨梼。
可便是严虎毫不尽责，杨梼也完全没打算跑。
全因他被灌了毒药，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此时杨梼后悔万分，自忖要是没接巡逻的差事，就不会与土匪们撞个正着。同时他也害怕得要命，不知道土匪杀他下属，却唯独留了他一条命，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
“噗嗤......噗嗤......”
有脚步声落入耳畔。
杨梼偏过脑袋，看到几个人由远及近，为首者是名光头男子。
“认识我么？”光头男子居高临下，低头俯视杨梼。
“曹......曹鹫......曹掌门......”杨梼见状登时冷汗直冒。
“放松，放松，用不着这么紧张。”
望着瑟瑟发抖的杨梼，曹鹫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们今天来呢，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