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绝地逃亡
“你干吗？！”
梅烨身材娇小，看上去文文静静，此时却尽展狰狞。
甄炎被压在地上，抿着嘴不言不语，脸上竟泛着笑意。
中枢机箱损坏的下一秒，{神目}系统便停止工作。
投影在巨石表面的图像，也于倏忽之间化作光屑。
维系全员生命的重要设备，竟是被自家高官亲手摧毁！
“卧槽？！”
“什么情况？！”
“干啥呢这是？！”
烈阳人正自激战，待目睹了这场变故，一时间纷纷傻了眼，阵地也瞬间开始混乱。至于对面的蒙面人们，发现{神目}系统被甄炎摧毁，便立刻发起了更加疯狂的冲击。
烈阳人的阵型中心，一众警员正围着甄炎，纵是目睹了整个过程，却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因这临场反水之人，竟非普普通通的小角色，而是本次行动的领队者。
情急之下，方龙二人只得亲自捆住甄炎，并将临场指挥权交由下属。至于研究院一行人，则强行压住惊愕之情，纷纷围到冒烟的机箱旁边，开始尝试修复受损的{神目}系统。
“......”先前张天开反水时，古震都没有太大反应，可望着被捆住的甄炎，脸上也终于露出复杂的表情。
“你们都是烈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方身正单膝跪地，瞥了眼近乎气绝的张天开，随即将噬人的目光投向甄炎。
“为了这个世界！为了人类的未来！”甄炎动弹不得，中气却依旧十足，瞳仁深处的光芒却愈发疯狂。
“小方子，回头再审，把灵元期以下的都叫回来。”姬月抬起左手，拦住几近暴走的方身正，右手则指向不远处的重型金属柜。
毛学罔极有眼力见，麻利地打开金属柜，将复杂的零件依次拼装，很快组装出一个古怪的发射装置。方身正不明就里，却还是依言下达命令，而袁仁则似心有灵犀，在大批作战人员撤离之时，只身顶在了阵型的最前方。
“臭男人们，敢毁老娘的宝贝。”姬月掀开脚边的合金提箱，拎出一台形似向日葵的巨大弹匣，并将几百斤的设备轻松扛在自己纤细的肩上。“谅你们也赔不起，就拿命来抵债吧。”
火线的最前沿，大量作战人员撤离，只剩少数精锐强自支撑。
阵地中心位置，{天障}力场能量枯竭，光幕变得忽明忽暗。
望着将灭的光幕，蒙面人们沸腾起来，欢呼着加快攻击节奏。
然在下个瞬间，当光幕彻底瓦解时，恐怖的震荡波却扑面来袭！
“啊！”
“呀！”
“呜哇！”
“呕......”
震荡波所过之处，惊叫声此起彼伏，其间夹杂着剧烈的干呕。
烈阳人的阵地中，凡人们安然无恙，异能者却痛苦地倒了一片。
至于那伙蒙面歹徒，由于大都身负修为，更是在瞬间遭了重。
“融化在烈阳之下吧。”
姬月美目轻合，眉心处湛蓝涌动，一弯月牙闪耀浮现。
修罗印激活的同时，磅礴的能量瞬间溢出，凝成近乎实质的威压。
在她纤细的肩膀上，钢铁花盘光华流溢，片刻后急速旋转起来。
一股浓雾倏忽喷涌，继而化作肆虐的烟轨，竟是数以百计的微型飞弹！
“嗖~”
滚滚弹幕呼啸疾驰，掠过烈阳人的阵地，如天女散花般绽放开来，随后则像拥有灵智那般，各自瞄准临近的蒙面人，从避无可避的角度发起俯冲。仅仅片刻功夫，近地空间便爆开无数火团，兼有小型冲击波轰隆炸响，仿佛来自烈阳的绵绵火雨，于肆虐的疾风中激起阵阵涟漪！
“什么声音？！”
“你们瞧那边！出啥事儿了？！”
“别管那边了！接着往前跑！”
“往西去了不少人呢！看能不能追上他们！”
千余米外的西侧，一群人被敌军追击，此时正在且战且退。
他们听到主战场的异响，也看见了盛放的烟花，却根本无暇顾及。
沿途不断有人死去，亦有重伤者中途掉队，他们也只得弃之不顾。
“小心脚下！别被风刮倒了！”距离气旋不足百丈，上官肃被风沙吹得浊泪横流，只得顶着风声眯着眼睛勉强指挥。
“那帮孙子！特么不干人事儿！”滕晟华操控着御钻，吃力地保护着身边的同伴，待瞥见压力更小的宁家人马，则禁不住口吐芬芳。
眼下置身战场西侧、上演着追逐戏码的势力，分别是蒙面异能者军团、宁家与海军的联合武装，以及上官家与星盟的大队。如果画一张标准平面图，那么三股势力如今的位置，便宛如倒向左侧的三角形。
上官家身处北面的顶角处，背靠着危险的气旋在逃跑。
左下底角的宁家离气旋更远，同时也更加远离身后的敌人。
“上校！敌人又来增援了！”宁家的队伍之中，尚有数名海军存活，此时正与敌人猛烈对射。
“继续跑！不要停！”上校巴悌眯起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蒙面军团，左手掌心死死攥着一枚玉石。
“什么情况！”宁嗔呼哧带喘，头发乱成了一团蕨根粉，好不容易才找机会揪住巴悌。
“不知道！再等等！”巴悌左顾右盼，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就只摇摇头，含糊其辞地嚷嚷了一句。
对于眼前的局势，宁家人有些没底，巴悌心里同样没谱。
只因在此之前，栾劼曾秘密交代，要让上官家全军覆没。
由于{神目}系统的存在，周围的环境近乎透明，巴悌没机会直接发难。所以在接到任务以后，他便率众奔向战场西侧，寻到了同为渗透者的宁嗔。仅仅三言两语之间，宁嗔便理解了巴悌的意图，于是跟着对方往西边撤退，给净化者提供了切割阵型的机会。
撤退的过程中，蒙面军团始终盯着上官家，宁家这边的压力一直不算大。料是渗透之主早有预料，提前给净化之主传了信，通报了宁嗔等人的身份。宁家的骨干心领神会，沿途绝少与蒙面军团对射，唯独巴悌带来的二十余名海军，始终不知轻重地与净化者火拼，所以一路下来已经折损得所剩无几。
按巴悌的预想，只要自己带宁家袖手旁观，净化者们便能顺利完成任务。孰料无论星盟大团组，还是上官家的一众私兵，都展现出极为强大的韧性。便是沿途屡屡减员，那伙人却始终且战且退，一直都没被净化者打垮，而这也让巴悌有些焦躁，因为如果继续再拖下去，恐怕会遇上先前出发的零散参与者。
巴悌大脑飞速旋转，某一刻感觉手心一热，却是掌中玉石开始发光。
待他将目光投向宁嗔，见对方亦在握拳张望，似是同样有所察觉。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随即双双拉起衣领，悄悄将玉石贴在脖子上。
过得片刻功夫，便有轻语传来。
“{神目}系统已毁，配合净化者直接动手......”
“重复一遍......”
“{神目}系统已毁，配合净化者直接动手......”
轻语很快消弭无形，玉石开始重归冰凉。
巴悌与宁嗔四目相对，各自露出狰狞的笑容。
随即心有灵犀地举起手枪，瞄准了自家队伍中的海军。
“上校！上官家那边危险了！”
“我们去支援！您带宁小姐......”
“砰！砰！砰！”
伴随着密集的枪响，几名海军背后中弹，抽搐着倒在乱石之间。
他们方才正自酣战，目光始终直视东方，脑中所想尽是世家要员的安危。
所以直至意识消失前，几个大男孩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中弹的。
至于巴悌和宁嗔，则扫清了最后的障碍，旋即将手中玉石高高举过头顶。
“欸？！什么情况？！”
上官家的队伍中，滕晟华正疲于迎敌，某一刻余光扫过宁家的队伍，则瞥见一抹诡异的耀眼光芒。待他定睛细瞧，只见巴悌宁嗔高举右臂，手中握着不断闪烁的玉石，而蒙面军团的队伍中也亮起同样的光芒！
“哎卧槽！快找掩体！他们丫反了！”
滕晟华思维机敏，电光火石间便看清真相，旋即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众人闻言头皮发麻，本能地窜向附近的掩体，险险地避过宁家一轮冷枪，而后各自举起武器开始还击。先前他们被动归被动，尚能从容地且战且退，可是宁家的突然倒戈，却让艰难的局面登时雪上加霜。
依托于附近的乱石阵，人们顶着恐怖的火力网，与两伙强敌展开正面交锋，很快便陷入险象环生的境地。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众人已然想得分明，即叛军与偷袭者早有勾结。可此时背靠宏伟气旋，左边有歹徒右边有叛军，他们纵是猜到前因后果，也无法扭转绝对不利的局面。
火光逆风喷涌，沙石与硝烟共舞，弹壳跟热血洒了满地。
枪鸣延绵不绝，掺杂着沙哑的嘶吼，以及痛苦的呻吟声。
宏伟气旋脚下，炼狱之门徐徐开启，囵吞着人类的生命。
“再这么下去都得完蛋！”葛争紧贴着一块巨石，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见大股敌人正在逐渐靠近。
“我来断后！”谭星夜先前受了伤，此时紧了紧腿上的布条，将一名阵亡同伴的步枪捏在手里。
“谁特么跑得了啊！准备玩儿命吧！”滕晟华收回御钻，重新掏出火钻与雷钻，准备与敌人舍命一搏。
“凝漪！凝漪！人呢！”上官肃左蹿右跳，寻到救治伤员的上官凝漪，趴在少女耳边低声嘱咐起来。“你听我说......等过一会儿......我派一队人......护着你往回跑......等突围了以后......”
“我不跑！”
上官凝漪跪在地上，肌肤表面淡红流溢，枯荣之息不间断地散逸。少女的呼吸急促异常，口中咀含着恢复型药丸，却难以弥补急速消耗的灵能，绝美的脸庞已然落得大汗淋漓。
“听话！别耍性子！一会儿赶紧跑！”上官肃大声嚷嚷起来，一把抓住上官凝漪的手腕。
“跑个屁！要死一起死！你赶紧指挥去！”疲惫的少女发出尖叫，使劲将自己的三叔推到旁边。
“你是要出了事儿，我怎么跟大哥大嫂交代？！”
“我要丢下你们跑了，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先前在船上的时候，上官凝漪便已经想到，这次行动可能会有危险，却没料到会是这种程度的危险。少女正值妙龄，贪恋着美好的人生，此时聆听着死神的鼻息，体表每一根汗毛都在战栗。可望着那些或伤或死的熟悉脸孔，以及那些犹自挣扎拼杀的背影，她心里却只剩熊熊怒焰，令恐惧与怯懦难以容身。
顶着绵延的枪声与风声，叔侄俩毫不相让地对视。
可时间却不曾因此停滞，敌人的先锋仍然在推进。
先前受烈风的影响，双方基本都在用枪，很少祭出抛掷武器。
可随着距离的拉近，无论手雷还是榴弹，都重新派上了用场。
迭起的爆炸声中，凶残的火光肆虐纷飞，坚硬的岛岩分崩离析。
碎石与断肢齐飞，歹徒与叛军开始减员，上官家这边则损失更大。
“拼了吧！”
望着即将崩溃的防线，上官凝漪深吸一口气，翦水瞳仁凝成浅灰晶石。给伤者灌了最后一口枯荣气，灵能见底的少女推开三叔，从地上捡起一把手枪，准备与大家并肩死战。
便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心有所感，鬼使神差地偏了下头。
视线余光之中，百余丈外的气旋底部，竟似有一抹彤红涌动。
仅仅片刻功夫，那抹彤红便急速扩张，化作巨大的猩红漩涡！
“后面！后面！撤退！”
望着背后的猩红漩涡，上官凝漪蓦地双目圆睁，又惊又喜地尖叫了起来。众人被堵在气旋边缘，原本以为要死在这里，眼见身后突然出现通路，也顾不得那所谓的反灵能力场，拖着伤员拔腿就往漩涡方向跑。
越是靠近气旋的地方，风力就变得愈发强劲。
人们吃力地逆风前进，仿佛浸泡在湍流之中。
耳畔是愈发嘈杂的噪音，几乎淹没了身后的枪声。
拖着伤员且战且退，众人的动作有些迟钝，所幸百余丈距离并不遥远，他们很快便抵达气旋脚下。可站在巨大的猩红漩涡前，人们却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各自露出犹豫踌躇的表情。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接下来的逃离顺序，将会直接决定生死。
与先前那个入口相比，眼前的漩涡大了许多，应是具备更高的承载量。可即便先前有人阵亡，他们仍有将近二百人，能否集体钻进通道尚属未知。在这种情况下，先逃之人更有机会存活，后逃之人则有可能被留在泠雨外围。
先前他们九死一生，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与敌人舍命一博。可如今通道摆在眼前，情况便突然发生改变，即躲进泠雨大概率能活下来，而被留在外面的人必定十死无生。
这是道选择题。
将生机握于手中，抑或是交给同伴。
对有血有肉的凡人来说，无疑是残酷至极的考验。
明明情况万分紧急，明明身后满是追兵，却没有人轻举妄动。
置身命运的十字路口，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空气几乎凝滞。
然沉默没能持续太久，便被一声暴喝所打破。
“伤了的人！跟我断后！”谭星夜一马当先，抢过一挺轻机枪，趴到低矮的岛岩旁边。“咱们进去也难活！把机会留给别人！刚才逃命的时候！大伙儿没放弃咱们！咱们也不能对不起大家！”
“断个屁！给我进去！”
翟泓雨急红了眼，拽住谭星夜的双腿，手臂与腰背同时发力，将对方丢进急速旋转的漩涡。至于另一些准备断后的伤员，也被葛争等人强行阻止，连推带搡地送进通路。
“能打的跟我上！掩护大伙儿撤退！”
滕晟华大手一挥，把御钻横在身前，将雷钻和火钻抛向追兵。在先行者的带动下，窒息的踌躇被瞬间打破，彷徨的人们顿时醒过味来，凭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行动。
先是伤员与战力不济之人。
再是没有热兵器的异能者。
最后才是全副武装的高手。
顶着空气的轰鸣声，人们鱼贯钻进漩涡。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全无半点混乱的感觉。
“凝漪！快走！”上官肃正专心指挥，余光偶然瞥向旁边，见上官凝漪仍在现场，登时眼眶欲裂地怒吼起来。
“我能救人也能打！我最后走！”上官凝漪看都不看三叔一眼，兀自借着巨石的掩护开枪还击。
“老葛！小明！把她拽走！”上官肃血压飙升，也没再跟侄女废话，扭头朝葛争与骆景明招了招手。
“你们小心！”战斗打响之后，葛争来不及与刘家汇合，便始终跟着上官家的人马，闻言则与骆景明一左一右，拽着上官凝漪往漩涡里走。
“放开我！要走一起走！”
上官凝漪被拽住双臂，犹自用力挣扎个不停，某一刻脚底却打了滑，将身旁两人带了个趔趄，而一股强大的吸力也蓦然降临。仿佛飘摇的落叶，少女被直接吸入漩涡，视线登时被一片猩红占据。她使劲攥着葛争和骆景明的手，却难以抵抗自然伟力，转瞬间便被甩出老远。
置身于湍急的气流，身体仿佛快被撕裂。
意识随之迅速模糊，上官凝漪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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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望着急速坍缩的猩红漩涡、以及同时消失的滕晟华，巴悌不禁捶胸顿足。他自忖计划完美无暇，孰料老天竟开了个玩笑，提供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通路，让上官家一行全员逃进泠雨，而自己的精湛布局也因此功亏一篑。
“可惜。”宁嗔倒没那么暴躁，见状直接收了手枪，慵懒地抻了抻腰背，朝旁边的宁忍递出双手。
“已经这样了，后面再想办法。”宁忍枪法出众，先前宛如战场杀神，精准地干掉了不少目标，此时则化身殷勤的近侍，小心翼翼地给宁嗔擦净双手。
巴悌自忖情况有变，便从兜里掏出玉石，准备与组织成员沟通。
可还没等他运转灵能，玉石便自己开始发光，急促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们暴露了！你带宁家赶紧往西跑！想办法先躲到泠雨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