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行
入夜，月明。
圣宫东侧，楼群尽头。
五百余人站在宽阔空地边缘，遥望着夜幕之下的耸立高墙。
先前在大厦顶部，翟泓雨启用通天镜，令众人窥得高墙内部的情况，也刚好撞见千百男女齐齐行礼的壮景。画面持续时间不长，他们并未看见后续进展，却也注意到了受困的悍匪，如此便知局面尽在掌握之中。
既已无需奔袭驰援，众人便干脆放缓节奏，待诡异能量波动趋于平静、暴躁兽潮彻底安静下来后，才启程朝玄天圣宫方向进发。等到夜色初临时，大队人马抵达楼群尽头，便看到如山似海的凶兽，以及那些凌乱的战斗痕迹。
“外面这么多怪物，他们怎么进去的......”望着何止万千的凶兽，谭星夜不由得满头问号。
“先给他们报个信儿，再看接下来怎么办。”凌飞见一时难以进宫，便从兜里掏出信号弹。
“先别折腾他们了，咱也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再说。”康国已猜到先前必有恶战，便抬手拦住了凌飞。“你现在发信号弹，保不齐他们以为出事儿了，到时候再顶着怪物出来接应。”
“要么是闷头冲进去的，要么就是有别的密道。”翟泓雨仔细观察一番，很快给出自己的猜测，旋即指了指窦涯手里的毕方之足。“现在情况不明，最好派点儿人进去，先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然后再琢磨后面怎么办。”
今天的战斗中，毕方之足屡屡奏效，虽然只能覆盖丈许范围，却拥有着稳定的驱兽能力，足以让小股人马穿越这片旷野。心知翟泓雨此言有理，大家便决定就地扎营休息，并准备选几名精锐去报信。
“我去吧。”韩晴先前便有些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圣宫，闻言则自告奋勇站出来。
“带我一个呗。”自打今天黄昏以后，上官凝漪便有些发怔，此时则似想到了什么，伸手揪住韩晴的衣摆。
“凝漪，别闹！”上官肃见状横眉竖目，态度坚决地表示反对。
“三叔安心啦，不会有危险的。”上官凝漪露出讨好的表情。
“扯淡！消停呆着！”上官肃坚决不允，直接把脸扭到旁边。
“滕叔......”上官凝漪望向滕晟华，娇滴滴地撅起小嘴。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滕晟华没立刻回绝，而是皱着眉头问道。
“您放心，我心里有谱儿。”面对这句双关语，上官凝漪会心一笑。
先前在大厦楼顶，韩晴怀着自豪的心情，说出了“李暮雨”这三个字，至于旁听的滕晟华和上官肃，闻言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可没等他们开口，便见自家姑娘以指贴唇，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事已至此，无论滕晟华还是上官肃，都已能想明白前因后果。至于上官凝漪那边，则完全像是无事发生，照样跟韩晴该说说该笑笑，只是偶尔会露出怔然的表情，似是拿不准要怎样挑明此事，于是便一直拖到了傍晚以后。
如今见上官凝漪打算进宫，上官肃下意识地提出反对。
至于滕晟华在沉吟片刻后，则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老滕你这......”上官肃瞠目结舌，憋得半天没说出话。
“由她去吧。”滕晟华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
“谢谢滕叔！您最好了！”上官凝漪颔首欠身，朝滕晟华优雅行礼，随后向上官肃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三叔~~~我最近可都挺听话的~~~你就网开一面答应我呗~~~”
“......去去去！甭回来了！”
“嘿......”
上官凝漪露出调皮的笑容，给上官肃献上大大的熊抱。
旋即则挽住韩晴的臂膀，朝远方的高墙迈开脚步。
“你想啥呢？”望着渐行渐远的侄女，上官肃朝滕晟华瞪大眼睛。
“我在想，这种事儿吧，咱总不好替她做主。”滕晟华无奈摇头。
......
其时夜色初临大地，寰宇笼罩于黑暗中。
唯有皎月款款散播银辉，勾勒出远方高墙的轮廓。
手握微芒流溢的权杖，两女行走于旷野之上。
唯闻兽鼾与风吟此起彼伏，于耳畔交融出诡异的乐章。
“万一这鸟腿失灵了，咱俩可就完犊子了。”韩晴借助昏暗的光线，隐约看到几对虎视眈眈的虫翼，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毕方之足。
“呸呸呸，乌鸦嘴，就不能盼点儿好。”上官凝漪同样有些紧张，便轻轻拽住韩晴的胳膊，脚下的步子微微提速。
越往城市中心走，凶兽的数量就越多，此时置身玄天圣宫脚下，兽群的密度则更是高到无以复加。周遭有阴影游荡徘徊，兼有窸窣轻响此起彼伏，料来是难以计数的夜行性凶兽。
嗅到活人的气息，沿途的凶兽陆续凑上前来，却根本不敢接近两个女孩，就连刚好在附近睡觉的怪物，也被权杖的威能吓得惊醒逃窜。所以一路下来，两人看似凶险万分，实则连根汗毛都没有掉。
跨过遍地肉块与皮骨，横穿凶兽环伺的旷野，两名女子紧绷着心弦，于深邃的黑暗之中快步前进。所幸沿途有惊无险，在历经短暂而刺激的旅途后，她们终于安全抵达高墙脚下。
穿越氤氲淡雾，两女自豁口踏入圣宫，视野中的景象则变了模样。
皎洁月华之下，淡青色地砖微芒折映，竟全由昂贵墨冰打造而成。
重楼飞阁竞相耸立，亦不乏精致院落宅邸，与通天镜中的景象别无二致。
可此时置身其间，则更能感受到那股灵韵，以及若隐若现的烟火气息。
“这就是传说中的玄天圣宫么......”上官凝漪靠近一根立柱，轻抚坚石表面的精美纹路，只觉淡雅的能量徐徐散逸。“外面都破成那样了，里面居然保持得这么好，一墙之隔简直是两个世界。”
“嚯，好家伙，这手笔......”韩晴精通灵绘之道，就只稍微瞧了几眼，便发觉那些纹路大有深意，而内心也不由得感慨顿生。“真是想象不出来，建这么个宫殿得花多少成本。”
“欸，他们在那边吧。”上官凝漪以手遮眉，见数百米外萤火阑珊，兼有零星人影在住宅间来回晃动。
“嗯，咱等会儿过去。”韩晴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左顾右盼，最终寻了一座偏僻的小院，从院中井底打了两大桶水。
韩晴平日大大咧咧，纵是连日辛劳奔波，变成了蓬头垢面的脏丫头，却也未曾关注过自身形象。只是此时重逢在即，少女却似变了性情，先是将浸满臭汗的上衣丢进水桶，随后则开始认真清洗秀发与肌肤。
“女为悦己者容，古人诚不我欺。”上官凝漪见状露出浅笑，随即蜷腿蹲到水桶旁边，替忙着洗漱的韩晴搓起了上衣。“不过你现在洗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呐......”
“凑合晾晾，能穿就行。”韩晴如野猫般甩动脑袋，将秀发上的水珠尽数抖掉，随后则光着上身在院里踱步，凭夏风带走肌肤表面的潮意。“这么多天没见了，就算顾不上捯饬，也不能蓬头垢面的嘛！”
“啧啧啧啧，这小身条儿，也忒馋人了。”上官凝漪定睛细瞧，只见韩晴体态健美，腰背肌肉线条紧实有致，于是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你是怎么练出来的，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动心。”
“你就拿我寻开心吧！”韩晴笑着拿回上衣，见上官凝漪虽未洗漱，看着却比自己还干净，纵然同样是未修边幅，也难掩那股由内而外的魅力。“你这功法真不错，不光百毒不侵吧，连皮肤保养都省了。”
“嘿，站好~”上官凝漪抬起玉手，夹住韩晴的俏脸。
“喔？”韩晴被夹得脸蛋变形，脑中一时间满是问号。
“别动~”上官凝漪缓缓运功，自掌心释放出生机。
“喔......”韩晴不明所以，却也乖乖照做。
生机徐徐流溢，以温柔之姿渗入腠理，开始修复细小的损伤。感受着漫延的温热，韩晴只觉得极为受用，便知这是一次高档美容服务，于是便满心受用地闭上眼睛，任由上官凝漪摆弄自己的脸蛋。
“感觉如何！”过得片刻功夫，上官凝漪散去灵能，两手松开韩晴的脸，嘴角扬起心满意足的弧度。
“嘿，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韩晴伸手抚摸脸颊，只觉肌肤光润滑嫩，内心不由自主地漾起喜悦。
“再给你紧致一下！”上官凝漪忽然狡黠一笑，抓住韩晴饱满的胸脯。
“讨厌！痒痒！”韩晴娇笑着后退几步，用湿漉漉的上衣捂住胸口。
嬉闹过后，韩晴拽着上官凝漪坐到井边，准备等衣服晾干些再去汇合。
便在这个当口，院墙隐约传来喧嚣，似是有人在不远的地方捧腹大笑。
“......哈哈......娘的......没想到......”
“......谁让......杂碎......喝一壶......”
那是两道男人的声音，此时虽正在由远及近，却仍显得不太清晰。韩晴犹自皱着眉头吃力聆听，却见上官凝漪掏出两枚纽扣，先把其中一枚塞进耳廓，后将另外一枚递给自己。
这是两件收音装置，纵是身陷泠雨已久，仍旧保有一定电量。
韩晴见状点头称谢，朝上官凝漪竖起拇指，而后将纽扣塞进右耳。
在收音装置的帮助下，两道男声成倍放大，很快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