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盖棺定论。

“陈萍萍,可还有其他证据?”

庆帝表情平淡,让人看不出喜怒来,他缓缓摇头道,“若按照郭卿所言,这林二公子与此人相交倒是能说得过去...林相骤闻噩耗,你若无其他实证,便不要胡乱言语。”

还不待陈萍萍回应,林若甫此时急忙站起身来,对着庆帝躬身行礼,表情说不出的沉痛悲哀,“犬子无状,行事孟浪,误交了奸邪之人为友这才招致如今的不测,实乃是时也、命也!”

“但...”林若甫鲜血倒灌的瞳孔中泛着殷红,那眼球中的血丝看上去有些狰狞,他回首注视了一眼已是有些阴沉的陈萍萍,沉声道:“吾儿一向品性厚重,忠君爱国!若说他会有这不臣之心,谋划刺杀大臣之子,老臣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他直起了身子,话语中带着解释:“吴伯安臣也见过,确是有些才华...要是按照陈院长之言,那老臣也是有着嫌疑的。”

林若甫不愧为百官之首。

这才话语刚落,便有许多大臣出言赞同。

“不错!此人臣也见过,外表看去倒像是个正直之人,谁能料想,这是个心怀叵测之辈?”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是与吴伯安有故之人皆有嫌疑的话,那岂不是半个京都城的臣子都有嫌疑?”

南庆的朝廷很有意思。

一般的争辩若是遇上了这位监察院院长开口,那都是要暂时收敛收敛,然后群臣一致对外,抱团将枪头对准陈萍萍,以防他一人独大的。

许多大臣还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说话不够分量,更是纷纷跪下向着庆帝言说,表情激动,神情亢奋。

望着这一切,一丝笑意自庆帝眼中一闪而逝。

与之相反的,却是他的表情,反而更加霜冷...撇了一眼陈萍萍,像是因群臣的建言而对后者有了一丝不耐烦起来,说道:“看你话犹未尽,还有什么没说的,趁着这诸位大臣们都在,一并说了吧!”

“是,陛下!”

陈萍萍淡淡看了林若甫一眼,说道:“林相心伤子逝,我本不该在此时说这些,再为林相伤口上撒盐...之后的话语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还望林相息怒。”

“本官只是有一事不解...以监察院的搜查力度,一日一夜间却没能找寻到那吴伯安的踪迹,而二公子却能与其在苍山品酒赏景...”陈萍萍眼神中透出阴寒来,“时间又是如此之巧,偏偏在这牛栏街刺杀案之后...”

事到如今,林相哪里还没看出这是陛下与陈院长所演的双簧?

话里话外言说着林珙的嫌疑,以监察院之能亦不给出确凿的证据来...是他们给不出吗?或许只是为了警告自己,莫要再拿此事来借题发挥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郭攸之,见后者眼神清澈中又透露出的一丝愚蠢...他心中越发地确认了一些事。

府中谋士袁宏道与自己相交多年,昨夜也去了监察院中审过了那司理理,想来此事当真不是范闲所为...如此,儿子之死或许便是那幕后主谋之人借东夷城之手杀人灭口了......

见陛下话里行间之中一直含糊不清打着圆场,像是在为谁掩饰一般,这幕后之人的身份不问可知。

李云睿!

你当真是个疯的!

想罢,林若甫向庆帝请罪道:“臣疏于对子嗣的看管,实不配位于相位,还请陛下容臣告老...”

这话还未说完,便被庆帝打断道:“林相何必如此?这吴伯安究竟是不是策划了牛栏街一案还犹未可知...告老一事不必再提!”

如今眼瞅着就要攻打北齐,正是用人之际,这后勤,这粮草,哪一样不需要林相来统筹安排?林若甫此言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庆帝轻拿轻放,便带过了此事。

群臣见状,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陛下这样子,是不打算深究这背后的隐情了......换句话来说,这件事也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来了!

他们眼神视线对撞,交换着意见,随后纷纷出言劝慰起了林相。一时间,好一副君臣和谐的场面。

“林相放心,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东夷城与北齐勾结,接连刺杀朝中大臣之子,朕不日便会发去国书,举一国之力讨伐两国,为你讨一个公道!”

顺水推舟,已是将此事盖棺定论!

心知此案成了国战的导火索,林若甫心中泛苦,也唯有跪拜谢恩,言辞恳切地大礼支持着皇帝的意思......

这一唱一和之下,又安慰了林相几句,庆帝那威严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京都府尹梅执礼罚俸半年,命其上折请罪。监察院将卷宗移交刑部继续查办,结案整理出来后发诏东夷城,命其交出元凶...”

“事情已毕,便都散了吧!”

一挥衣袍,群臣便是纷纷退场。

不过,场间却是有人留了下来...正是陈萍萍与靖王。

林珙一案,范闲有些嫌疑,是以其父范建为了避嫌,这一次会议并未到来。

...

“靖王还有何事?”庆帝眉头一挑,翘起唇角轻声询问道,“还是说,你也在怀疑是范闲所为?”

“臣弟可没有这个意思。”

靖王装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臣弟与范闲有过一面之缘,观此人面相倒是个心善之辈...再说了,他才入京都多长时间?这连陈院长都没能查到去向之人,他又哪里来的本事知晓呢?”

这个理由很有力。

他也只是不放心,这才入宫来探探消息。

都说这林珙死得蹊跷,隐隐和范闲有关,靖王也是担忧有人疑他...届时,为了这位后辈,说不得他也要卖卖老脸去的......

“呵,原来是来说好话的。”

“行了,你也有一段时间没入宫了,去看望看望母后吧!想来她见了你,也能心喜...”

庆帝端起茶杯,已是给出了用意。

待靖王一礼离开后,只听得啪得一声,庆帝竟是将手中的杯盏给摔在了地上,顿时瓷杯四分五裂,其内的琥珀液体四下飞溅开来,沾湿了面前瘸腿之人的裤腿...

与先前不同,此时的庆帝神情冰冷,欲要择人而噬,压迫感十足:“四顾剑!亏你想得出来!”

眼中一丝异色闪过,他沉声问道:

“可是老五回来了?”

...

沉默半响,陈萍萍已是无声回答了。

“罢了!”庆帝幽幽叹出一口气,“既然已有了结论,那便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四字,已是重重地击打在了这位瘸腿老人心中。他低下头去,眼神变得阴桀起来......

刺杀范闲之人,陛下这是打算不再追究了?

他本想以此事乘势提出让陛下解除范林两家的婚事,让范闲远离那内库的漩涡,如今看来,亦是办之不到了...

突兀地,庆帝的话头再起:

“那北齐新出的德妃,你如何看?”

“依臣观之...”陈萍萍抬起头来注视着庆帝的问询,一字一句道,“此人才是那北齐这一代的.....”

“天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