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仙镇不奉仙5

新烛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那般,甩手就是一张金钟罩。

“这还有完没完了?”

新烛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但早已失血过多的她却被下一阵难以抑制的昏沉感给击倒在地。

她索性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等待着炸裂星光的眼前再度恢复清明。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再遁一次传送阵吗?”

元睿闻言不由抿紧了双唇,掐着传送符咒的双手紧了一紧后终还是松散开来。

“不可。”

这两个字他几乎说的是咬牙切齿。

“在人级界我们必须遵守人级界的天道法则,传送阵一天不可超过三次,我们已用了两次,最后一次得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更何况······”

这些阴雾蝠竟已产生了些微灵智,想必定是比那瘟鹏阵法里的阴雾蝠产生的还要早。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保不准这奉仙镇周边,早已爆发了阴雾蝠······

元睿一扫往日的困顿懒散,难得神色谨慎的说道。

“我们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传送的地点不会有更多的阴雾蝠。”

新烛闻言忙不迭的想起先前有瘟鹏的那个破庙,那密集到遮天蔽日的阴雾蝠······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若是在传回那里去,真是十条命都不够自己玩的。

新烛烦躁的抓了抓头皮,想不出半个对策来,便索性侧首想趴在地上打个盹儿,只是刚脸着地,便听元睿猛的暴喝道。

“谁躲在那!”

新烛连忙一个激灵,鲤鱼打挺的坐起来,却见他面色一沉,锐利眼光横扫而去,从金钟罩内一跃而出,顺手就抓出一个躲在附近灌木丛里的年轻男子,二话不说,直接就将他朝阴雾蝠丢了过去。

这意思不言而喻,他就是要拿这个鬼鬼祟祟躲在灌木丛里的年轻男人当活祭品,吸收了这些阴雾蝠。

“不要啊!这可是活人啊!”

新烛连忙冲出罩外,探手要去将这个年轻男人给拉回来,却直接被元睿拎着后衣领给拽入了另一个金钟罩内,罩外零星嘶吼着的阴雾蝠“雷阵雨‘般噼里啪啦的打在金钟罩上,差一点就要将新烛整个都给扎的个透心凉心飞扬。

“你若还想找死,我不会拦着你。”

元睿冷冷的横了她一眼,威胁之意溢于言表,面色沉如墨水,拽着她后衣领的手却是半点都没松开。

可话虽如此,新烛却依旧无法接受让活人吸收阴雾蝠这样的做法,这和那黑色袈裟老翁拿活人祭祀又有什么区别?

新烛挣扎着甩动了两下自己已经离地的小短腿,焦急的骂道。

“我自是不想死的,但他何其无辜啊!”

“无辜?”

元睿闻言颇觉可笑的挑了挑长至嘴角的髯眉,那模样老成持重却又透露着一丝轻挑鄙夷,融在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显得冲突却又异常和谐。

“你还真是太天真,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掩藏在荒山野岭的哪儿还会有什么无辜之人。

你说他无辜,贫道却觉得这就是他的命数。”

新烛闻言不由瞪大双眼,解开外罩扣子一骨碌从他手中“金蝉脱壳”滑落在地,连连在地上滚出两圈方才不敢置信的骂道。

“你疯了!”

“你才疯了。”

元睿的言语毫无波澜,也不再去捉她,而是侧首神情冰冷的看向那蜷缩在地的年轻男子,他未再发言,只是用漠视的眼神睥睨的看着,就仿若他的眼前沧海桑田,而不是一个活生生受困的人,只是一块石头、一潭死水、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在这一瞬间,新烛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男人,那个往日里生动油滑又懒惰的“师父”和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男人仿佛完全对不上号。

她的师父不冷漠,也不无情,虽然他平时半点没本事满嘴跑火车还一点都不靠谱,但他连路过碰见的蚂蚁都会绕道而走,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条人命都见死不救!

难道是师父中邪了?

新烛不敢置信的拍了拍自己的包子脸,咬牙跳离两步,从怀内掏出一张驱邪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血,含糊不清的念叨。

“百秽除净,恪守清明,邪物退散!”

可手中蓝幽幽的磷火一灭,眼前依旧如常。

在这金钟罩内没有任何邪物······

不,师父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一定是附着在他身上的邪物过于强大,已强大到了无法用一张驱邪符来驱散。

新烛稚嫩的面容变得异常严肃,又从袖口内抿出一大把驱邪符,囫囵将口中包着唾液的心头血全喷了上去,紧紧闭着双眸,口中喋喋不休的念叨着“百秽除净,恪守清明,邪物退散邪物退散……邪物退散!”。

可待到她睁开双眼,眼前除了洋洋洒洒落下的蓝晃晃的磷火之外,依旧没有什么邪物出来······

“新烛。”

元睿清瘦的身形立在这漫天落下的磷火之中,喟然叹息。

“你终有一天要长大,也终有一天要学会取舍。

这世上从来都没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事,有的只是牺牲与成全罢了。”

他抬手挥灭了金钟罩内烧的如火如荼的磷火,抬首观望着墨色夜空中北面忽明忽暗的言灵星目露沉思。没有晚风吹拂的他,打满补丁的宽袖垂在身侧,但他悠然自得,孜然一身,只留给新烛一个消瘦的侧颜,只是语气略有些乏力。

“虽吸收阴雾蝠的过程极其痛苦残忍,但一个人死,总好过整个晋康人界遭此大难。

若你非要阻止我,那也罢,我便将这个选择的权利让与你。”

元睿回首定定的看向新烛,缺少血色的双唇一字一顿的问道。

“是选天下苍生,还是选眼前这个陌不相识的男人。”

新烛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如觉千斤重担压于脊背,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将会掌握别人的生死,她连自己的生死权利都还尚未把握住,如今却要让她一言便定下整个晋康人界的生死?

这何其荒谬。

她向来都觉得每个人的生死都应该由他们自己决定,无论是决定死亡,还是决定艰难的活下去,这个决定都应该由他们自己来决定,而不是她此刻的一句话,或是一个想法。

她没有这样的权利,也不能去剥夺别人生存下去的决定。无论是决定眼前这个男人的生死,还是整个晋康人界的生死,她都没有这个资格。

甚至可以说,她不敢。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智慧来做这样重要的选择,也不敢承受这个决定之后带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