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寸山路一寸难

“乍了？”

李明走进院子，妹妹李小蕊站堂屋门口。

“哥！”

“你打算进山？”

李小蕊小声问。

“嗯！”

“进山。”

“去爷爷留下来的窝子看看能不能拿点货。”

“我明天去转转。有可能得要晚一点。争取天黑前回来。”

“家里有煮熟的肉。我晚回来的话，你就做饭和弟弟吃。”

“作业做完了？”

“早点睡觉。”

“明天得上学呢！”

李明点了点头，说干就干，明天一早就进山转转，老爹老娘没在家，特别是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得告诉李小蕊自己去干啥，要不，自己万一山里有事情耽搁晚回来，李小蕊可能担心到处找人。

李小蕊咬着嘴唇，小脸崩得紧紧，没说话。

“哥！”

“进山？”

“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李华房间里冲出来。

“关你啥事呢？”

“不是喊你睡觉了么？”

“窜出来干啥哟！”

李小蕊眼一瞪，抬头一巴掌扇在李华后脑勺上。

李华缩了一下脖子，捂着后脑勺一句话不敢说，乖乖回房间。

李小蕊低着头，转身进了堂屋，走进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关掉了灯。

李明叹了口气。

李小蕊这肯定是想起爷爷李大林的事情，担心自己进山会遇到危险，不过，又知道这是要赚钱，不可能不去。

李明走进堂屋，放下手里的刀、药锄和小斧头，转身又走进柴房，墙角上挂着大竹背篓拿了一只，看了一下，经常用，干净，用不着洗，又找了两只编织袋，这玩意结实，一只能装一百斤玉米，最后找几只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拿到小沟里洗干净，晾起来，又准备了别的一些用得上的东西，这才去洗澡回自己的房间，自己出外打工，接到老娘的电话时正在工地上干活，一听是老爹毒蛇咬了送医院抢救，知道事情大了，自己一定得要回家，没法马上走，出了这事，家里等着钱用，花两天时间才要到了打了一个多月工的工资，马上订了票坐高铁回到市里再坐顺风车赶回县里的医院，交通不便，路上花了整整三天，一直奔波不停再加掉心吊胆，没怎么合过眼，昨天医院里见着了老爹问过了医生，才算是稍稍放下心，傍晚回到村子，又是一通忙碌。

李明躺床上，看着低矮的屋顶，眼皮重如山，一闭上呼呼大睡。

凌晨五点。

李明睁开眼睛，关掉手机闹钟，坐了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一进院子，看到厨房亮着灯。

“咋不多睡会？”

李明走进厨房，李小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正忙活着煮早餐。

李小蕊板着小脸，不说话，掀开锅盖，端下架在上面的蒸笼搁旁边的饭桌上，拿了大碗，装了饭和筷子一起搁桌子上，又掀开灶上的另外一个锅，捞出煮好的番薯，装碟子里晾着，转身走出厨房，过了一会，拉着打着哈欠没睡醒的李华走进来，按着坐凳子上，先给装了饭拿了筷子才自己装了一碗，低头扒了起来。

李华看了看大哥李明又看了眼二姐李小蕊，一个激灵，睡意彻底飞走。

“哥！”

“姐！”

“我吃完了！”

“我去拿书包！”

李华顾不得烫，三下五除二，一会吃完早饭，搁下碗，转身冲出厨房，拿了书包，老老实实站院子门口等着。

李小蕊搁下碗，站起来，走出厨房，拎了自己的书包，走出院子，带着李华去上学。

李明苦笑了一下，李小蕊不愿意自己进山，但这是赚钱没法拦，昨天晚上一直赌气到现在，不和自己说话，想着让自己多睡会，一早起来煮早饭，蒸笼里搁着个碟子，里面摆着切成一块块码得整整齐齐的五花肉，正是自己昨天留下来煮熟的那一块，早饭没吃干饭和肉的习惯，这是担心自己进山没油水爬不动特意蒸了，煮好的番薯是中午饿的时候吃的。

李明一口气吃掉半斤五花肉和两大碗饭，吃到打个饱嗝才放下筷子，进山是体力活，不吃饱不行，体力不足万一出点出意外，轻侧休养段时间家里没人干活坐吃山空重侧小命不保，只要是当天进山，历来的习惯都是家里别的人饿肚子都得让着进山的人吃饱喝足。

李明飞快收拾好碗筷，拿了一個干净的塑料袋装上番薯，拎着回堂屋，昨天晚上晾的编织袋和塑料袋收起来叠好，连带着柴刀、小斧头和药锄，又找了雨衣和劳保手套长腿的雨鞋等东西和番薯一起放进背篓。

李明收拾好东西，检查了一遍，没有缺的，找了套厚衣服换上，穿好解放鞋，拿布条认真地扎好绑腿，自下而上一直扎到膝盖往下一点，腰间拴腰带，小斧头别上，背上竹篓，关上院子门。

清晨。

太阳没升起。

雾气弥漫。

村子里静悄悄，没见人出门。

李明沿着村子的石板路，快走半个小时，站在村后马头山的入口，往前看了一眼，直摇头，小时候村子里人多，有来上山种旱地的或者进山砍柴的，来来往往，路边的小树什么的经常清理，现在村里年轻人中年人大多出外打工，山上的旱地早荒废，通了电用上了煤气，村子里的人少用柴更少，渐渐没人进山，眼前的这条路，边上长满小树，早高过人头，从两旁往中间挤，有些地方两边的树搭一起再加上爬着的藤蔓形成“拱桥”，路面上的杂草超过膝盖，没见着最近有人走过的痕迹。

李明拿出背篓里的柴刀，路边砍一了根竹子削掉枝节，留三米多接近四米长，刀搁回背篓，戴好手套双手握着竹竿，几下扫倒杂草，露出石头铺的路面，没有着急往走走，举起竹竿拍了几下路正上方压着树枝，没见异样才往前走。

李明每往前走几米停下来一次，继续扫地面的杂草和拍路上方的树枝，不急不慢往前走，自己接下来经常进山，这路得清出来，方便走动。

太阳渐渐升高。

雾气渐散。

李明一口气清扫超过五百米的路面，停下来休息了几分钟，双手握着竹竿，继续往前走，用力扫了几下路面，放倒杂草，举起竹竿，拍了路边长出起的几棵小树横生压路上方的树叶，露珠子小雨一样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李明抬脚刚想往前看走，一团青绿色砸下来，掉路面上。

李明仔细一看，不是自己拍断的树枝而是一条小竹叶青。

竹叶青，山里最多最毒的蛇之一，浑身上下青绿色，挂树枝竹子上，这是让人疯狂天然保护色，不要说不在意认真看都未必见得着，咬伤自己老爹李平石的就是这玩意中最厉害白唇竹叶青，眼前的这条个头不大，只有一指粗两指长。

为什么拿竹子扫倒路面的草又拍路上方压着的树枝？

防着的就是这玩意！

村子后通向马头山的路现在少人走，昨天晚上爬上竹叶青的话，现在刚天亮，太阳没有升高，肯定留树上，自己不理会，直接从下面走过又，受到惊吓，往下掉砸自己脑门上，咬一口，铁定和自家老子那样，医院里躺十天半个月，后半生行走不便身弱多病。

李明没有对付这条竹叶青，进山只是拿货赚钱，不是打打杀杀，这玩意见得多，无穷无尽，谁有这功夫见着一条对付一条，再说，对付这玩意的时候万一出个意外，咬一口，找谁说理去。

李明等了一会，砸地上的竹叶青吐了几下腥红的舌头，左扭右扭钻进路边的草丛里，拿竹竿捅了几下，确定不知道钻哪了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更加认真清扫路面的杂草和拍的头顶的树枝。

太阳越升越高。

山间林间的雾气早消失不见，气温一下升起来，非常闷热。

李明浑身湿透，手里的竹竿撑着地休息了一会，抬头往前走，村子后通向山林铺着石板的路到这已经是尽头，接下来是真正的进山，只见缓缓抬高的山坡上，长满大小不一的各种各样的杂树，地面长着芒萁草，密密麻麻，一眼望去，整个山坡没有一处是空的见着得泥的地方，手里的竹竿扫了几下，芒萁草伏倒一小片，差不多半腰高。

李明皱了下眉头，这不是好事。

芒萁草长这么高，地面长年不见阳光，潮湿阴影，腐烂的叶子什么积得非常厚，蛇虫鼠蚁非常多，别看着自己打着绑腿，一旦遇到踩上，真的不得了。

李明放下背篓，脱了解放鞋子拿出长筒水鞋穿上，站起来，低头看了一下，超过膝盖，大热天非常难受，但没法只能穿，这保证自己腿踩中躲枯枝烂叶里的蛇虫鼠蚁时不被咬一口。

李明解放鞋子放回背篓背上，拿起竹竿，看了一下方向，往东南走，手里的竹竿往前伸插进芒萁草丛里一左一右压一下，轻轻地拍打一下芒萁草下面的茎，分出一条缝隙，等一会，没见动静有东西钻出来。

李明往前走一步，抬起腿轻轻放下，慢慢用力，地面上树叶子、芒萁草叶子一下踩塌下去，渗出水来，一股腐烂发酵的臭味升起，一条手指大的黑红色蜈蚣钻出个头想要跑但踩得死死，左右扭着挣扎。

李明看着踩实的右脚，陷入烂叶烂泥里超过十五厘米，几年没进山，往常只有树的地方成了这样，摇了摇头，慢慢继续往前走，烂枝叶铺满看不清楚的地的土，不能急，每一脚都是轻轻踩上去慢慢用力，踩实才是下一步，山里有的是坑和洞，不小心踩上去，轻则摔一跤扭伤了腿回不了家重侧掉无底洞里上不来活活等死，早些年赶山的人多，不时听说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多都是这样的情况，山里杀人的可不仅仅只有毒蛇猛兽，坑洞才杀人无形。

李明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直到看见几块熟悉的大石头，有点激动，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这土坡跟着爷爷走很多次，每一次到这里都会停下来休息一下，接下来一段山上全是石头，有树有草，但全都稀稀拉拉，长不了密密麻麻的芒萁草。

李明走到不一米高顶上几乎是平的石头边，爬上去，仔细地看了一下周围没有蛇虫毒蜂什么的才放下手里的竹竿，搁下背篓，拿了水壶小口喝了几口，拧紧盖子，放回背篓里，看了一眼来时的土坡，芒萁草全盖回去，不扒开看不出痕迹，赶山上进山，遇到树、草、藤挡路，有的时候会扫倒甚至砍倒方便走路，但很多时候不会干这事情，一个是太费劲，进山非常消耗体力，不能用在没意义的事情上，真的一路遇树劈树遇水架桥，一天走不了多远，另一个是不想留下痕迹，山里的货不管是药材又或者是灵芝这些，都是有窝子，乱劈乱砍一通留下痕迹这不是明着告诉别人哪里出货。

村子后进山的路每天都得走，必须得要清理，下一趟走节省时间，芒萁草看着小但非常韧，扫不倒，砍的话费时费力露了行迹。

最好的办法就是刚刚那样，长竹子分开，闹出动静，蛇虫鼠蚁大多会跑掉，人一走过，手一松，合拢起来，一点痕迹见不着。

李明脱下雨鞋，捂了几个小时，全是汗，袜子绑腿都湿透，换上解放鞋，收拾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已经中午二点，村后进山的路和刚刚的芒萁山坡花了太长时间，

李明站起来往西南方看过去，有些地方长着树或者草或藤，但大多数的地方露着一块块或大或小的石头形成一条条山沟，远不见尽头，其中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山沟，周围五六十米范围内不见树木草藤，那是自己今天的目的地，。

李明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决定明天再来，小山沟距离自己现在的位置不远，直线只有五六百米，但望山跑死马，来回一趟至少得足半天，现在过去取了货，天一定黑下来，山里赶夜路非常危险，一个是脚下的路看不清，二是一入夜，毒虫毒蛇出洞，山里到了晚上，是这些玩意的天下。

李明有点郁闷，眉头拧得紧紧，老爹ICU里每天都得花五千块，看这样子，自己今天没能赚出这个钱，但没法，想起没吃饭，背篓里拿出装番薯的塑料袋子，搁石头上，妹妹担心自己饿着，一口气煮了七八来根，都是手臂大小的，不要说一顿，两顿都吃不完，拿了一根，自家种的真的是好，甜度高，早上煮的现在早凉透，糖渗出来凝成一块，不剥皮直接吃。

李明大口吃完一根番薯，伸手拿第二根时候，不知道哪飞来一只蜜蜂，打了几个转，落在袋子上，笑了一下，这是番薯甜有糖，闻到了飞过来蹭点吃，

李明没在意，蜜蜂这又不是苍蝇，人吃它酿的蜜，干净得很，拿了另外一根，不赶时间，慢悠悠地吃。

李明吃完两根番薯，填饱肚子，打了个嗝，拿了水杯拧开盖子喝了几口，休息一下，水杯放回背篓，刚想收拾剩下来的番薯回家，低头一看，七八只蜜蜂，有的落在番薯和袋子有的看样子刚来正在打着转。

啊？

这么多？

李明精神一振，山野间有蜜蜂正常，可是自己吃两根番薯前后加起来不会超过十分钟，来了这么多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