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责任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晨说起。
安野梦明一改常态，对着镜子打理了好一番。
他把自己那满腮帮子自来卷胡须给绞了，再把头发梳理梳理，一下子跟年轻了10岁一样，没了胡子，自己都有点认不出自己。
他甚至破天荒穿了一套西装，就是领结的系法早忘了，百八十年没系过了，就随便打两个结，弄了个样子。
35了，单身汉一个，也没个老婆帮忙。
……不过安野梦明心情还好。
今天是《恶魔人》动画首周销量捷报欢庆日。
DVD首周卷均销量1.5万，非常喜人的开场，可进入年度OVA大卖排行榜前十了。
不出意外的话，累平卷均一般是按首周销量的1.6倍来算，运气好的能到2倍，也就是2.4-3万。
大大超出安野梦明的卷均2万的预期。
这么好的成绩通常也能吸引到更好的投资，安野梦明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经费能充足点，能好好把《恶魔人》乱世篇和默示录篇做完。
毕竟最终篇可是有着巨多的名场面啊……
战事、争斗、爆炸、决战，一幕一幕仿佛已经动在心里。
他几乎是哼着OVA片尾音乐，蹦跶到了公司。
然而没多久，就遭遇了晴天霹雳……
……
“什么？没赚到钱？
怎么会没赚钱？”
“还不确定…我也是听说……”
安野梦明灿如艳阳的心情一下被泼了道冷水，吉成君这小子又是“听说”、“听说”……
1.5万首周销，怎么会不赚钱？！
但看办公室里的同事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对，该来的欢庆日饭局也没通知，安野梦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了……
真要是这种情况，原因只可能有一个……！
他迅速去总务课长办公室要说法。
一众制作组员工也浩浩荡荡地跟上，坂田马之介、小松原一、吉成耀、高仓晴美等主创人员带头，他们都需要一个解释。
先由安野梦明领头，单独进门，不久后，门廊上的众人只听见一阵大吼——
“岂可修噢——————！！！！！
冈田，你开什么玩笑？！！”
坂田马之介等人冲进现场，但见安野梦明、冈田斗司这两位元老对峙。
两人间隔2米，剑拔弩张，中间办公桌上的文件散得到处都是……
冈田斗司也气得小胡子发颤，他压低声线嗔怒道：
“这也有你的责任，安野桑！”
“你……你签的合同，你说这是我的责任？！”
安野梦明不可置信，他几乎抄起凳子要砸向冈田斗司，被小松原一抱住制止。
“是啊……如果不是你滥用经费，我们怎么会追拉投资？又怎么会中计！？”
“冈田！”安野梦明大喊。
“我们的经费都是用在作品上！每一分每一毫，透明的不得了！
你们的呢？
你、你敢不敢拿出公司职员的工资单和报销单记录？你敢吗？！
我们日益夜继干活，工资照着市场低价来收，多的钱都投入材料和设备里。
行政人员整天喝茶，业务人员耗公司经费喝酒，哪个工资不比制作成员高？！
尤其是动画部staff们，每月拿着不到10万円的月薪，还不如一个超市收银的，为的不就是梦想和未来？！”
“梦想！又是梦想！我受够了你永远只会拿这个来说事！”
冈田斗司也终于爆发：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反思过自己？
做动画，不仅要考虑效果，也要考虑成本！
你不要吃饭，公司要！
你哪次不是说好的能做完整期的经费，一烧再烧，每一次制作到一半就不够用！
每一次、每一次！我们都要四处奔波，低三下四，只为再要到一点钱做完成片，好不让之前的心血打水漂，你以为这很容易吗？！
该说‘可恶’的人是我！！”
“……”安野梦明的头顶像是生出了几缕青烟，他再也不想反驳什么了。
是，是他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选择，他的人生！
……
“……合同陷阱？”
秦珍听到这个词，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猜到公司是被投资方坑了。
“是！”
坂田马之介在电话内长话短说。
“《恶魔人》制作中途经费紧张，做【死丽濡】篇的中途，冈田课长再去拉过一次投资，就是那次出了事！
是玩具厂商投资方在合同里设下陷阱。”
“玩具厂商？你是说‘朵罗’？这家公司怎么了？”
秦珍想起来了，这个玩具版权的事，小林编辑此前和他提过一嘴。
朵罗玩具公司联系编辑部，想获得出品“恶魔人”的手办玩具版权。
那时秦珍作为原作，周边收益份额基本是固定的，秦珍也不太懂玩具市场，便放权给编辑部去负责。
电话那头，坂田马之介继续解释。
“合同里……合同里的投资说明，‘为《恶魔人》后续系列动画注资……’
这里的意思还包括了《恶魔人》后续的【乱世篇】和【默示录篇】！但我们的钱已经用完了！
不仅如此。
合同要求的收益份额也很高，这家公司甚至要的是固定分成比例，而不是出资额！
最后算下来，《恶魔人》动画收益的70%都要交给各大版权方不说，要是后续两篇做不了，终止与玩具商的合作，违反合同约定，还必须赔付3倍违约金！
现在咱们做续集，相当于白干！
要是质量要求再高点，不仅要搭上所有的利润，可能还要再拉资金，倒贴钱也要帮玩具厂商干活！
咱们只能提出随便做做的应对方式……这一点，抱歉、秦桑……”
“……”
秦珍大致明白了情况。
归根结底，还是没钱惹的祸。
日本动画公司，但凡手里没有版权的，每做一部作品都相当于给人打工，分钱分下来相当于只能拿个制作费……
只是想不到这帮资本这么能盘剥……
到底是谁？
“……
安野桑已经上了天台，咱们没人敢靠近。
他嘴里念叨说《恶魔人》没法做了，人生无望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你……
我想着你来是不是能劝一劝……”
秦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今天一天这堆事，比他一年操的心都多！
“知道了，我有办法。
你们先稳住，别让他真跳了，我马上到。”
秦珍挂断电话，连忙回头将《EVA》企划资料收好。
“我也一起！”
小杉等人帮忙收资料。
“你们不用来，人多反而来不及，都先回去吧。”秦珍说，可助手们坚持帮忙。
“我先下去叫车！”
风间在他们收拾之际迅速提前下楼。
秦珍抱起资料就走，众人和他一齐往下赶，他们很快坐进车里。
路上，小杉心慌了一般，语气止不住的发颤：
“高畑也是……高畑君也是像这样，在一次打击后就走了！”
“什么？！”
秦珍感觉今天收到的信息量几乎要多到爆炸了。
小杉扶着额头，痛苦地讲述着。
“会死的人，都是难以承担失败的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