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觉醒
洛烨的身子就那样僵在了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银光最开始只是一点点，闪烁了两下就变成了燎原的大火，顷刻间烧毁了洛烨的衣服，露出下面焦黑的身体，他痛苦地张大嘴，用力的吸着气，脸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如同千年古墓里爬出的僵尸。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胡桐猛然想到了林千云在医院说过的话，洛烨的心脏里可是还留有一颗γ银弹！洛烨如果一直保持人类之身，这颗银弹只会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可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吸血鬼，如果不快点把子弹取出来，他将会被那颗子弹携带的力量烧成灰。
胡桐不敢有丝毫懈怠，伸手试图把洛烨抱起来，可是她的手才碰到洛烨的身体，那火就好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要顺着指尖缠上她的胳膊。胡桐赶忙后退，她意识到自己现在也是吸血鬼，这样子去救洛烨无异于抱薪救火，搞不好连她自己都会被烧死。
胡桐心急如焚，洛烨刚刚的爆发并没有伤到卡尔和黑猫男孩的要害，她注意到卡尔已经在帮黑猫男孩恢复伤势，一旦让这两只吸血鬼完全恢复，他们就真的没有一点活下去的机会。
想到这里，胡桐一咬牙，眼中红光大作，手心里同时燃起了火焰，只不过那火焰却和洛烨身上的不同，呈现着诡异的暗紫色。
胡桐的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冷汗顺着额角流淌，胸口快速地上下起伏着，显然那诡异的火焰给她带来了很大的负荷。她清楚想救洛烨就必须先放弃吸血鬼的力量，可眼下这情况放弃吸血鬼之身相当于送死，她不能丢下洛烨自己跑，只能放手一搏，先把这两个受伤的家伙解决掉！
“再坚持一下就好，我们谁都不会死的……”
胡桐在心里默念着，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卡尔。
洛烨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他在火焰烧起来的一瞬间就被巨大的痛楚吞噬，灼热的空气在他的肺里肆虐，全身的血液也好像沸腾了一样，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都在高温下萎缩。他想向胡桐求救，可是喉咙里只能发出呻吟，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周围一片赤红，不知是火焰还是鲜血，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他。
然后在某个瞬间，潮水突然褪去，痛苦也随之消逝，洛烨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了那个祭坛之上，火把燃烧着，女人在十字架上看着他微笑。
“我……死了吗？”
洛烨无法适应从痛苦到轻松的瞬间转变，大脑开始出现混乱。
“你可是和我订了契约的人，怎么会死？”女人看着洛烨缓缓地开口，声音一如之前那样轻柔细腻，“怎么样，想起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洛烨看着女人愣了半晌，之前的记忆一点一点恢复，他想起了自己的姑姑，妹妹，还有胡桐，他们还在吸血鬼的手里苦苦挣扎！
“不要再和我提什么狗屁约定了！”
洛烨对着女人咆哮道，转身朝着那条黑曜石的小路跑去，他没时间呆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他要去救自己的亲人。
可是不管洛烨怎样狂奔，却始终跑不出这个祭坛，那条小路就在他面前，却好像远在天边，永远都无法到达。
“这样不行啊，身为人类的你，不可能和血族抗衡的。”
女人看着洛烨奔跑，摇了摇头。
“对，人类不行，人类……”
女人的声音好像唤醒了洛烨，让他停下了脚步，之前的画面好像剪影一样在他脑中闪过，苏羽的鲜血，卡尔的鲜血，还有黑猫男孩的鲜血，再往前看，是卢红莲和江弦的鲜血，还有在欲望里苦苦挣扎的自己。
“吸血鬼，我可以的，我能做到的……”
洛烨像着了魔一样念叨着，他似乎从那些画面中抓到了什么，可是又不完全明白自己该怎么办，他茫然地低下头，突然张嘴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或许是想用疼痛刺激自己，亦或是想靠鲜血来换取力量，洛烨只知道自己迫切的需要力量，人类也好，吸血鬼也好，不管是什么，他需要能拯救亲人的力量，哪怕为此变成魔鬼也无所谓。
可是等了很久，没有鲜血，也没有痛苦，甚至连伤口都没有，洛烨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像看着两张嘲讽的脸。
是在做梦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发生在梦境里吗？
洛烨猛地抬起头，走到祭坛边上，朝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伸出手，却好像穿过水面一样穿透了火把，火焰也好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泛起阵阵涟漪，在洛烨眼前闪动。
洛烨几乎都要相信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他依然是城市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过着不宽裕却很满足的生活，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同时涌出的还有浓浓的悲伤和绝望，就好像有人在用力捏他的心脏，让他胸口里一阵阵的疼痛。
“我知道你需要力量，但是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
女人一直静静地看着洛烨，直到他流泪的时候，才开口说道。
“告诉我，怎么才能得到力量？”
洛烨转身看着女人。
“按照约定去做。”
女人依旧重复着那莫名其妙的“约定”，让洛烨几乎崩溃，他跑到祭坛中央，挥起拳头用力砸在十字架上，抬头对着女人怒吼，
“别再跟我说什么约定了！我要力量！你给我力量！”
“按照约定，我帮你复仇，你帮我拔掉这杆枪。”
女人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洛烨的愤怒，语气依旧平淡。
洛烨看着自己头顶那几乎贯穿了天地的银色长枪，那杆枪离他是那么的遥远，他根本就触摸不到，就连仰望都很困难，要怎样才能把它从女人身上拔出来？
“不要看它，看你自己。”女人笑着说道，“它虽然把我钉在这里，但同时也插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
听了女人的话，洛烨低下头，果然在胸口上看到了一点银色的光，就在他心脏的位置。他抬手摸了摸，那道银光也好像有生命一般闪烁了两下，洛烨咬了咬牙，用力把手插进了自己的心脏，然后一头栽倒在十字架脚下。
“这样就对了。”
女人看着洛烨的一举一动，脸上笑容依旧，只是那双奇特的眼睛里露出了诡异的光。
长枪并没有因为洛烨的动作而消失，可是整座祭坛却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越来越剧烈，那巨大的十字架也随之脱离了祭坛，升到半空中，又在那里停滞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调转了过来。
“遵照契约，我们的复仇，开始了。”
女人的身体跟着十字架一起旋转，最后倒挂在空中，长枪牢牢地钉着她，只是枪身上的光芒已经黯淡，祭坛周围的火光也跟着一起暗了下来，在空气里摇曳着，好像一群惴惴不安的灵魂在无声地哀嚎，迎合着女人的笑声，在黑暗里拼凑成华丽而诡异的乐章。
现实中。
胡桐突然地爆发给卡尔和黑猫男孩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而已。
胡桐太急于求胜，把目标先放在了卡尔身上，这反倒给了卡尔机会，他毕竟是活了三百多年的大公爵，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就稳住了阵脚，虽然没有黑猫男孩的协助，但却紧紧地缠住了胡桐，让她进退两难。
胡桐强压着心中的不安，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对策，但不管怎么想，眼前都是个死局。一旁的黑猫男孩已经接上了断掉的双脚，随时都可能加入战斗，可是她却连卡尔都没有搞定，哪怕她已经拼命在催动体内吸血鬼的力量。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胡桐眼中露出一股决绝，既然注定要死，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虽然不是卡尔的对手，但至少能抢在卡尔出手前杀掉那个黑猫男孩。
只是洛烨，可能没机会去救他了......
胡桐这样想着，突然加速从卡尔手中脱离，朝着黑猫男孩冲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洛烨却突然站了起来，没人看到他做了什么，就好像一阵风不留痕迹地吹过一样，一瞬间就带着胡桐站在了屋顶上。
胡桐难以置信地看着洛烨，此时的他还保持着被火焰灼烧的样子，形如枯槁，但胡桐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气息，就好像一直沉睡了很久的野兽正在苏醒。
“这个世界的空气，还是如此浑浊。”
洛烨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夹着胡桐的身体，另一只手猛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搅拌声，一颗银色的子弹被他生生的从心脏里掏了出来，扔在地上。
“你干什么……”
胡桐瞪着那双红色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他不知道洛烨是怎么了，但本能却在提醒她，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洛烨，而是一只嗜血的怪物。
胡桐挣扎着想要脱身，洛烨却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张嘴朝着她的脖子咬了下去，这一刹那，胡桐看到了洛烨的眼睛，一只是淡蓝色的，另一只是琥珀色的。
“是你吗……你在他身体里对不对……”
胡桐呢喃着，任凭洛烨贪婪的吸食着她的血，却没有再挣扎，而是张开双臂抱住了洛烨，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我好想你啊，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