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0章 谁许谁地老天荒，谁负谁海枯石烂？

幽冥山下，地狱门前。

那一夜，魔琴孟魂，长发散肩，盘坐黑色巨石之上，一如九千前。修罗雾外，鬼圣一缕残魂，默默跪拜。

一滴不该有的泪，在风中散尽，但是魔琴孟魂无动于衷。

九千年来，应该说，孟魂一直想杀鬼圣。魔琴孟魂，不惧弑父之名，只是他固守着对母亲的承诺。心中的恨与怨，从未随之光阴的流逝而消退。

修罗雾外，鬼圣的那缕残魂，随时可灭。

摇摇的虚影，依稀可见鬼圣生前恐怖的脸。一半人面，却全是术法伤痕，完全不清面容，另一半是白骨骷髅，没有一丝血肉，如今只是一个惨淡的白影。

没有人知道，鬼圣的脸是其实是鬼如烟所伤。遥想当年，黑水鬼郎，俊采风流，无人能及，不知让多少的海荒女子痴迷，甘愿献身。鬼圣也因此留下诸多风流债。

可是，一万多年前，有女从西方来，名曰鬼如烟，风华绝代。黑水鬼圣，苦恋此女，日夜思慕，追逐百年，终获其芳心。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风流鬼圣，岁月日久，终于不甘寂寞厮守，情定一人，又开始浪荡海荒，引来蜂蝶无数。

当年，死在鬼如烟剑下的女修，不知凡几。可是，鬼如烟纵使杀尽所有，也终难挽回鬼圣之心。终于，当鬼圣最宠爱的一个女修死在鬼如烟剑下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终于爆发了一场大战。

鬼如烟神术无敌，那一次，鬼如烟动用的术法，绝非海荒所有。鬼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盛怒之下，鬼如烟自言她乃天洲来，委屈下嫁，鬼圣竟不珍惜。鬼圣狂笑不服，对鬼如烟肆意辱骂。

决然之下，鬼如烟竟毁了鬼圣的风流之貌，使其终生不能复原。

此后，不知是鬼圣真心悔改，还是鬼如烟之威震慑，鬼圣竟然真的收敛悔改。再不离黑水幽冥，反而日夜苦修。而鬼如烟，面对如此容貌的鬼圣，悔爱交织，日日与其相对。却甘之如饴。

可是，平静的下面。隐藏着风浪。

三百年后的一天。鬼如烟突然走火入魔，七魂欲飞。当时沈烟和沈冥，刚在襁褓。

鬼如烟临终前，孟魂被母亲召唤。可是，鬼如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自己大劫已至。死无可逆。

同时，自己的死和鬼圣无关，让孟魂答应自己，绝不要向鬼圣寻仇。而要镇守幽冥地狱之门，不得让任何进入。

鬼如烟亲手把孟魂的一切在仙鬼宗的生死薄上抹去，而且交给他一卷古卷。

那一日，是孟魂生命中最悲伤，也最不能忘记的日子。母亲的一切要求，孟魂都会答应，而且一定做到。

没有谁，比自己的母亲更重要。

鬼如烟，风华绝代。母亲的笑容最美，睡意最安详。孟魂永远不会忘记，母亲闭上双目的一刻，眼角有一颗噙泪，不曾落下。

鬼如烟走火入魔，至始至终，鬼圣都没有来看鬼如烟一眼。绝情如此，对于孟魂来说，鬼圣绝不可原谅。

鬼如烟的死，也许永远是一个谜。

但是，那一日，一直未出现的鬼圣，突然在幽冥山顶，仰天大笑。那快意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圣域，经久不息。

有人说，数千年，未见鬼圣如此浪荡快意。

所有人，都明白了，鬼圣隐忍了三百年，只为鬼如烟死去的这一刻。此后，有将近数百年的时间，幽冥山顶，歌舞升平，夜夜笙歌。

只是，只见海荒无数妖媚的女子来，未见有人走。彩芒、笑声，似乎也遮不住幽冥山的幽暗。孟魂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黑魆魆的幽鬼山顶，已经真正的平静。

后来，鬼如烟不知被安葬在何处，孟魂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仙鬼宗黑白祭司，揣测鬼圣之意，想要杀死孟魂，但不知因为什么，最终没有动手。

不过，生死簿上无名姓，孟魂成了一个游魂，成了仙鬼宗最为特殊的存在。从那一天开始，孟魂便独自一人，枯坐在地狱门口。纵歌弹琴，修为日进，转眼九千年。

九千年里，孟魂没有再和鬼圣说过一句话。鬼圣也没有到地狱门前，看过孟魂一眼。

不知，何时何日，幽冥山后，成了仙鬼宗禁地，那成了魔琴孟魂的领域。

“黄泉路兮，彼岸花开，生生不见兮，世世难忘。奈何桥兮，三生石上，忘川水流兮，怎不断肠？”

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孟魂凄然悲切的歌声，在幽冥山头，萦绕不去。

每当那个时候，也永远不会有人看见。

幽冥山颠，一个如孟魂一样落寞的黑色身影，露着那张让人不忍正视的丑陋面容，半倚在幽冥山顶一个鬼如烟的石像旁，醉饮断肠，泪散虚空。

豆蔻青梦，谁许谁地老天荒，谁负谁海枯石烂？三生旧路，千劫百世，鬼女如梦如烟。那个三界奇女，留给鬼圣太多的谜和太多回忆和挣扎。

为什么？是鬼圣醉生梦死之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没有人能看清鬼如烟，包括鬼圣，自然也就没有人能看清鬼圣，包括孟魂。

忽忽光阴，今夜终于等到灰飞烟灭的一天。孟魂看见了魂飞魄散的鬼圣，其实孟魂怎知九千年前，鬼圣的魂魄早已随着鬼如烟飞散。

那一夜，修罗雾外，鬼圣的残魂，凄凉一缕，声音如泣如诉。

那欲散的一缕魂，已经完全不能做人言，那只是鬼圣的一道执念未散，他只为再到孟魂之前。

鬼语！

那是唯有仙鬼宗的劫境大能，才能听懂的语言。只不过，那一缕残魂的诉说在孟魂听来，有些可能真的就是鬼话。

“鬼如烟是天洲人，带着天洲使命，游荡三界，为寻找鬼棺而莅临海荒！她浪迹修罗、海荒两界，只为寻棺。”

“仙鬼宗只不过是鬼如烟利用的棋子。我没有杀鬼如烟，她的死是一个谜。不过，她的死，定然和我有关。当年一切，或许终是我负她太多。”

“幽冥地狱，是通往修罗魔洲界的一个通道。鬼如烟自己把自己安葬在地狱之内。幽冥地狱，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在鬼如烟之前，无人能进。”

“鬼如烟是唯一能在地狱中来去自如的人。地狱中，或许有很多鬼如烟生前的布置。她在其中修行无数年。地狱之中，或许有很多谜团。”

“苦苦骂名，九千年，我不愿有丝毫辩解。你终是我的儿子！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你母亲的死因，可是没有丝毫结果。地狱之中，也许有答案。”

“当年，北国有一口棺，曾被误认鬼棺！最终它虽然不是鬼棺，但是它绝对来自于修罗界，目前也没有知道是谁布下当年北国之局。”

“除了鬼如烟，三界定然还有人驾临海荒，不过一切遥遥未知。”

“我有一道密咒，是仙鬼宗历代祖师口口相传，乃是仙鬼宗历代圣者的传承。我们仙鬼宗的终极传承来自修罗魔洲界。此密咒，据说可以打开地狱幽冥的一切阻碍，直通修罗！那是我们仙鬼最后的归宿。”

“有朝一日，若是劫难降临，你或可凭此，寻找一切。”

“孟魂，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有爱有恨。我鬼圣一生，挣扎太多，却不辨爱恨，不知为何而生。”

那一夜，一道清晰的密咒灌注孟魂的脑海，那是无数的修罗界的符文，但是孟魂瞬间，便领悟了。

无论孟魂承不承认，所谓散魂消身，还回骨血，无非是自欺欺人，孟魂终是仙鬼血脉。

那一夜，孟魂虽不愿相信鬼圣的话，但是心神震颤。那些鬼话，还是触动了孟魂九千年未动的心。

地狱之内，有六道轮回，有葬古之门。地狱之内，直通修罗魔洲。海荒无路，修罗魔洲，定有仙鬼宗的根脉。

鬼圣的最后一缕魂，在修罗之雾，渐渐散尽。

孟魂的黑发飞扬，眼中的神色落寞而疲惫。孟魂，回身看着他镇守九千年，从未进入，黑黝黝的地狱之内。

鬼圣，在地狱前消散。母亲，在地狱之中安眠。仙鬼宗的根脉，也在地狱之内。

地狱，是一个不灭的谜团！

不过，此时，孟魂死死地看着对面。他不会让紫幽三公子和萧落打扰母亲的安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