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惊变(六)

天色,将晚。

斜阳照在涪岭山口,给山谷染上了一层血色。

黄文清执枪负手而立,举目眺望。一只雄鹰,在山谷上空盘旋,片刻后展翅离开。

心中,有一种不祥之兆。

他突然唤来了一个族人,沉声问道:“可有其他人的消息?”

那族人是黄文清的祖孙辈,忙回答道:“阿爷,已经出召集的信号,可是到现在,也只有十五叔和七叔率队赶来汇合。其他几队人,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音讯。”

不对劲!

按道理说,信号出之后,族人们应该会迅来集结才是。

可这已过去大半天了,却只有两队人前来集结,这其中恐怕是有问题。

难道说……

黄文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才在天空中翱翔的那只雄鹰。其实,雄鹰常见,可是刚才那只鹰,明显有些古怪,似乎并不是梓州最常见的灰隼。这不免让黄文清心生疑窦。

“小六,你待会儿和七郎留在此地,等候大家前来。

我和十五郎继续追杀那小娘……她已经逃不掉了!这涪岭山口是出山的唯一路径,只要封死这山口,她插翅难飞。大家再坚持一下,待杀了那小娘之后,必有荣华富贵到来。”

“阿爷放心,我会和七叔守在这里。”

黄文清点点头,转身招呼了一声。

不远处三个黑衣人立刻跟上来,随着黄文清便没入山中。

剩下的,只有小六和七叔两人。

七叔的队伍,在前夜就遭遇伏击,同队两人当场被杀。如今,七叔身上也有伤,想要长途跋涉继续追击,只怕是有些困难。他坐在溪水旁,正看着潺潺溪水愣。

小六走到他身边坐下,七叔才反应过来。

“小六,郎君走了?”

“嗯。”

七叔脸上,露出一抹复杂之色,轻声道:“你说,咱们这样值得吗?”

小六愣了一下,茫然道:“什么值不值得?”

“这一次,咱们可以说是舍弃了射洪多年的基业,跑来这深山老林里追杀一个小娘……这也就罢了,若杀了也还好。可是这两天下来,死伤无数,却奈何不得那小娘。

族中的青壮精锐,可说是损失颇大。

而郎君到现在也不告诉我们,到底是在帮什么人做事……小六,我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

小六的脸色变了,怒视七叔道:“七叔这是什么话,阿爷又怎会欺骗我们?

说实话,我倒觉得阿爷说的没错。留在射洪,一辈子也不过是射洪县城的土包子……要想光耀门楣,还得要走出射洪才是。至于那小娘,休想逃出阿爷的算计。”

七叔闻听,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看得出来,这小六显然是被黄文清洗了脑。他现在说什么话,小六也未必听得进去。

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七叔站起身,抄起钢刀,沉声道:“我去那边看看,你守在这里。”

“好!”

小六也不疑他,便坐在小溪旁边,靠在一块石头上。

天色,越来越暗。

渐渐的,夜色便笼罩了河滩。

小六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疑惑张望。

这么久了,怎么七叔还没有回来?

就在小六心中疑惑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密林中闪出,眨眼间便来到河滩的灌木丛中。她取下短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小六,而后手指一松,只听弓弦轻颤,一支利箭便离弦射出。小六这时候正好转过身来,就见一抹寒星飞来,正中他的面门。

“小贱人,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她射出箭矢,准备撤离的刹那,耳边响起了一声怒吼。

一道黑影呼的从林中窜出来,手持一杆细长长枪,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月光下,那人面色狰狞,眼中流露出一抹凶光。

她忙腾身窜出灌木丛,向河滩跑去。哪知道,河对岸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把她的退路封死。

她立刻停下脚步,一只手丢了猎弓,反手从腰间抽出一口利剑。

而另一只手,却放在身后,身体微微伏下,犹如一只被困的山猫一般,露出警惕之色。

黄文清迈步向她逼近,长枪拖地。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道:“幼娘,不愧是阿梅的弟子,真真得了她的真传。

你可知道,阿梅死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她说,你一定会为她报仇……呵呵,现在看来,她的希望怕是要化作泡影!幼娘,聪明的就把六诏乘象书交出来,我这个做师叔的,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你生死两难。”

幼娘手中利剑斜指地面,厉声道:“黄文清,你才不是我师叔。

枉我师父那么信任你,你却要害她性命。想要六诏乘象书?除非你能杀了我才能拿到。”

“冥顽不化,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黄文清勃然大怒,踏步便向幼娘扑来。

他的步伐极为奇特,看上去频率并不快,但是步幅却很大,一步一跳,眨眼间便到了幼娘身前,手中长枪扑棱棱,如毒蛇吐信般便刺出去,在月光下划出一抹碧绿残影。

就在黄文清出手的刹那,其余三个黑衣人已经向幼娘逼近。

幼娘却显得丝毫不慌张,利剑在河滩上划出一道剑痕,剑刃撞击碎石,火星飞溅。

她娇叱一声,利剑便劈在了枪脊之上。

只是,黄文清的那杆枪却极为柔韧,在枪剑交击刹那,枪杆一扭,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便窜出去,好像一条毒蛇。幼娘出一声惊呼,身形呼的一下子暴退。

“小贱人,看你往哪跑?”

黄文清见状,忙踏步就要追击。

却不想幼娘在空中突然一个回旋,一直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出来,紧跟着一抹寒光便飞射而来。

这一剑,极为突然。

黄文清吓得连忙止步后退,就见寒光在空中一闪,便又飞回到幼娘手中。

她右手的长剑,却在落地刹那脱手飞出。

站在她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猝不及防,便被那长剑贯穿了胸口。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便倒在了河滩上。

与此同时,幼娘右手在身后一抹,又是一抹寒光飞出。

“奕剑术?”

黄文清见状,不由得失声喊道。

他连忙大声道:“十五郎,小心。”

那名叫十五郎的黑衣人忙提刀相迎,铛的一声,崩飞了那道寒光。寒光疏忽在空中回旋,便飞入了幼娘手里。只是,在十五郎崩飞了那道寒光的刹那,另一抹寒光已没入他的胸口。

十五郎甚至不知道,这寒光从何处而来。

他低头看去,就看到了自己的胸前插着一口短剑。

幼娘左手一招,短剑好像有了灵性般把离体而出,飞入她手中。

她双手各持一口短剑,却根本不理睬十五郎的死活,一双杏目盯着黄文清,露出凶狠之色。

奕剑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河凝清光!

十五郎的尸体,直挺挺倒在了河滩上。

而剩下的那黑衣人,却被幼娘这诡异的一击吓破了胆子。他就站在幼娘身后,却不敢向前一步。那娇小的身影,此刻在他的眼中宛若妖灵。他咽了口唾沫,突然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站住,休要被她吓到,她那不是飞剑……”

黄文清见状,忙大声叫喊。

可是黑衣人却恍若未闻,撒丫子往山口外跑去,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这就是奕剑术吗?”

黄文清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了一抹苦涩笑容。

幼娘却看着他,轻声道:“黄文清,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可以告诉我,为何要害我师父性命?”

黄文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轻声道:“阿梅如我亲姊妹,我如何想坏她性命?

怪只怪,她太不识趣,非要护你周全,不惜盗走了六诏乘象书,坏了主公的大事。”

“护我周全?”

幼娘闻听,不由得愣了一下。

也就在她失神刹那,黄文清猛然挺枪扑来,“小贱人,要怪就怪你那该死的杨家哥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