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POV:王承恩 阴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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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天边的月亮已经渐渐圆满,眼看没过几日就是一轮圆月了。这轮月亮今夜亮的正好,端立空中,八风不动,向大地洒下无尽的银色光辉。这光辉似乎有魔力一般,照在树上,就是一树银白,照在庭院里,就是一池碧水,照在人脸上,就是粉妆铺面。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碧云端。”王承恩默默吟诵着这首李白的诗,看着月亮,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他离开家乡已经差不多有十年之久了,因为一开始在内书房读书、后来在宫内颇得赏识,职责重大,不得离开,他甚至都没能回家去看看。他的小叔在前几年也去世了,这让他在这皇宫内院中越发觉得孤单了。

王承恩将视线投向文华殿,眼睛里闪过一抹柔情,高屋轩敞是曰殿,这座文华殿就是眼下少年天子召见大臣、议论政事的地方。自从皇帝继位之后,这个比王承恩小十来岁的少年天子似乎就兼具了弟弟和君父两种角色,让王承恩既是爱恋又是崇敬。

“我王承恩是个无根的人,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我要看着天子将大明中兴,看着他生儿育女,看着他慢慢老去啊!”王承恩这样想着,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文华殿里面突然传来数声噪音,王承恩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召见完了大臣,让他们退下了。

“这么晚竟然还如此勤政,我们大明有了一个好皇帝啊!”王承恩暗暗想着,一边垂手低眉地在门口等候。按照礼法,皇帝召见大臣的时候他不能旁听,因此只能在门边守卫。但是他又是皇帝的亲信,是以皇帝在结束召见之后会将他召入殿内仔细商议。

“爷,皇爷召您进去。”一个小太监慢慢走到王承恩身边,低声说道。

“好。”王承恩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没有发现有任何污渍、皱纹和任何会让皇帝不快的地方,又仔细想了一下进去之后应该说的话,发觉没有问题后才慢慢走了进去,速度不快不慢,表情不悲不喜。

文华殿里面有一对镀金的仙鹤,他们东西相对而立,嘴巴里面含着熏香,两只仙鹤造型优美,线条流畅,好像随时要展翅高飞一般,据说是南洋所上的贡品。王承恩慢慢走着,抬头看见一副对联:“念终始,典于学,期迈殷宗;於缉熙,殚厥心,若稽周后”,因为皇帝的经筵也在这里举行,这是大臣做出来勉励皇帝刻苦勤学,做一个好皇帝的。

“做皇帝也不容易啊,这么多人看着,这么多人逼着,真是不自由啊!”王承恩暗自感慨了一声,走到皇帝身边:“皇爷。”

“伴伴,你来了”皇帝和王承恩已经颇为熟悉,共同的敌人又让他们同仇敌忾、利益攸关,是以皇帝虽然暂时还不能察觉王承恩对他复杂而深厚的情感,但是对待王承恩还是颇为亲密的,这让王承恩就更加感激了。

“伴伴,昨日杨维垣上书,弹劾本兵崔呈秀立志卑污,居身秽浊,还提到大行皇帝驾崩次日,百官前来朝谒朕,隆道阁前竟然有几个宦官大喊‘兵部尚书崔家来’,这简直是目无君上,藐视臣僚——这天下事纷纭复杂,千头万绪,岂是崔呈秀一个人所能处理的?”皇帝的声音很轻,很平静,但是王承恩却能从中品味出皇帝深沉的愤怒和不满。

“皇爷,”王承恩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话,试图让皇帝将内心的怒火平静下来:“这必然是阉党的丢车保帅之计。崔呈秀和那个人狼狈为奸,把那个人当做亲爹来伺候,这杨维垣也是阉党众人,怎么肯能自毁长城?事出反常必有妖,奴婢想着这一定是阉党的计策,试图借助攻击崔呈秀来免脱那个人的罪状!”

皇帝用赞赏的眼光看了看王承恩:“你说的不错!杨维垣这厮在奏折里面丝毫不说那个人的罪状,反而反复说‘先帝信任厂臣甚专,而厂臣亦孜孜竭力,任劳任怨,以图报称,此其所长也。独是误听呈秀一节,是其所短’,这可能吗?简直是胡扯,若是那个人孜孜竭力,东林诸君是怎么死的?这先帝是怎么死的?”皇帝缓缓背诵出杨维垣的奏折,表现出少年人良好的记忆力,他语气虽和缓,但是怒火已经可以轻易察觉。

王承恩自然也看过这个奏折,他连忙说道:“皇爷,这杨维垣使得好计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崔呈秀和周应秋,皇爷明察秋毫之末,自然是了然于心的,只是此时那个人权势正盛,咱们虽然获得了江南士林支持,但是朝中大臣风向未定,且江南士人新遭屠杀,正是士气低落之时,不可轻举妄动!”

皇帝的面色寒如冰霜,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地好像万载玄冰:“这个朕自然是知道的,那个人权势如日中天,没有十分的胜算朕不会轻易动他,这个杨维垣的雕虫小技朕早就了然于心,不会让他轻易讨了好去——伴伴,你给朕拟旨,就说杨维垣率意轻诋,污蔑朝中大臣,崔呈秀等人乃是大行皇帝的股肱重臣,对朝廷有大功,如何可以诋毁!”

王承恩听得心中一动,皇帝让他拟旨,这就是对他的极大的信任,要知道,这披红拟旨之权向来是太监们把持朝政的最重要的环节。虽然他眼下这个权限仅仅限制于这一封旨意,但是只要开了这个头,只要皇帝觉得王承恩用起来舒服,自然不会轻易更换了。

但是同时王承恩也知道,这伴君如伴虎,君王的青睐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他必须谨慎小心,不出任何差错。是以,他抑制住内心激动,慢慢答道:“奴婢遵旨。”

皇帝打了个哈欠:“伴伴拟完旨就自去吧,朕要——”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王承恩感觉奇怪,悄悄抬头看了一看,却发现皇帝皱着眉毛,轻嗅鼻子,一副奇怪的样子。

“皇爷,可是龙体欠安?”

“不,不,这空气,这气味有问题!”皇帝坚定地说道:“朕从一开始就觉得这空气有问题,刚才几位爱卿走了之后这气味就越发的重了!伴伴,你快派人搜查一下,定然哪里不对!”

王承恩暗自纳闷,他觉得自己的嗅觉也算是过人,却从来没有闻到过任何异味,但是皇帝的命令就是天意,因此他不得不尊命。

“你们几个,快去查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异常情况!”王承恩对着几个近侍太监说道。

“朕继位不久,那个人送了四名绝色女子给朕,想朕的父亲、兄长就是死在女人身上的,朕如何能不小心?因此朕打心里不愿意接受,但是若是不接受,如何能安他的心?是以朕就假意接受了。朕命随身太监搜她们的身,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朕还是觉得不对劲,又命人搜查,结果在她们裙带的顶端发现香丸一粒,大小好像米粒,经过讯问,她们招供这东西名叫‘迷魂香’,专能迷惑男人,引发淫.欲的!朕发现之后,立刻让她们把这鬼东西毁掉了——伴伴,你说,那个人用心如此,朕能不小心吗?”趁着太监搜查的时候,皇帝对王承恩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宫内争斗,果然步步杀机,防不胜防!王承恩暗自叹息了一句,回答道:“此人用心深沉,该当千刀万剐!”

正说着,小太监回来汇报:“报告皇爷,小的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再远一点,再搜一遍!”皇帝皱皱眉毛,大声喊道。

“皇爷,有没有可能是皇宫内的桂花开了,这桂花的香气可能有些奇怪。”王承恩还怕是皇帝太过小心结果草木皆兵,因此低声给皇帝开脱道。

“不,肯定有问题,肯定有问题!”皇帝大声说着,眼神中闪过坚毅的光芒。

“报告皇爷!我们在九五斋的壁角发现这个狗才,他手里拿着几根线香,招供说是魏忠贤派来的!”随侍太监都是皇帝的亲信,与皇帝利益攸关,一损俱损的,是以他们做事还算用心,竟然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个小太监地位不高,穿着的是青色的曳撒,但是一对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不休,显然是个精明狡黠的角色。他此刻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按在地上,正不住地磕头求饶:“皇爷饶命,饶命啊,小的说,小的全都说,这都是魏忠贤派小的干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皇帝狠狠地看着这个小太监:“狗才,你快说,这香是干什么的!”

“回皇爷,这香是迷魂香,专门勾引男人淫.欲的,我们太监没了男根,所以不会被触发,皇爷闻了就会淫.欲大起,宠幸后宫。小人想着皇爷子嗣不多,才希望让皇爷多多宠幸一下后妃,实在是不想谋害皇爷!”

小太监连连磕头,将额头都磕破了,但是这丝毫不能阻碍皇帝的怒火:“好狗才,好狗才,给那厮办事还敢说是为了朕好!左右,来啊,给朕拖出去打死!”

“皇爷,皇爷饶命啊,奴婢还有用,还有用啊!”小太监哀嚎着,翻滚着,死活不愿意被人拖下去,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拖下去就是个死。

“皇爷,兵不厌诈,这小太监可能还有用啊。”王承恩刚刚判断失误,出了个丑,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他急于挽回错误:“若是我们派他去做内奸,似乎还能废物利用!”

“恩,”皇帝沉吟一声,突然喊道:“左右,给我把那狗才拖进来,朕有话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