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POV:蔷薇 林门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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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将自己的长发剃掉了,她并不珍惜自己的头发,虽然这头发又长、又黑、又泛着酥油似的光芒。
这长发是女性的特征,而若说女性特征,谁也没有母亲突出,谁也没有母亲美丽,可是母亲的美丽没有带给她任何好运,缠绕着她的永远是贪婪、色.情、渴望,她的女性特征让她似乎除了作为玩物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蔷薇喜欢自己的母亲,但是不想和她一样。
她是蔷薇,不是性.玩具。
她又独立的人格,决不被他人左右!
所以她剃掉了自己的长发,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少年。
即使是作为一个少年,蔷薇也不算是英俊的,虽然她的眼神有光,炯炯有神,但是毕竟太小了,这投射出来的的光线还不足以通过这么小的窗户表达出来,所以她看上去平平无奇,身形瘦小,和一般的农村少年没有太多区别。
蔷薇骑着的是一匹三岁口的大青骡,她还不会骑马,但是这种骡子性情和顺,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可以充作代步,所以她选择了骡子作为替代。
虽然冬至还有些日子,但是冬日的威力已经开始展现了,齐鲁大地的树木开始纷纷落叶,这些经历了春日和盛夏的叶片在寒风的吹拂下丧失了最后一缕生机,无可奈何地委落于地,若是每一个叶片都有生命的话,这每一片叶片的凋谢都是一个生命的消逝啊。
一枚叶片被风吹拂着,发出簌簌的响声,他似乎并不像就这么快的死去,他在挣扎,在怒吼,在咆哮。
“让我活下去,我还不想死!”蔷薇似乎听到叶片这么说。
风没有留情,继续吹打着叶片,他竭力用自己的叶柄把自己和和树干连接起来,用力地、用自己全身气力地作那殊死一搏。
然而他失败了,在不甘心的几次搏动后,在惊雷一般的几次跳动之后,树干终于挽留不住了,只好悲哀地看着这叶片慢慢凋零于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
蔷薇慢慢闭上眼,静静体会着这颇具悲壮美的一幕,这和人的死亡是多么的相像呐!都是不想死,都是慢慢接受生命的衰亡,都是在无可抗拒的力量下逐渐灭亡!
“若是遇上那不想死的,就给他个痛快吧,这样挣扎实在让大家都感到麻烦。”蔷薇这样想着。
前面人声嘈杂,蔷薇用手摸了摸腰间,那里有一个硬硬的东西。
一把匕首,名曰“花刺”。
蔷薇虽美,奈何有刺。
什么正义,什么道德,什么家国天下,这些读书人的道道蔷薇统统不懂,对于她,“花刺”就是正义。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刀不能解决的,若是有,那就两刀。
推销声、呼喊声、讨价还价声、咆哮声、人喊马嘶声、牲口叫唤声、鸡鸣狗嘶声声声入耳,尽显了人间红尘的繁华。
这里是一处集市。
蔷薇慢慢放下心来,如果是集市的话人会非常多,这很有利于她隐藏自己。
她慢慢催动大青骡,走到前面眺望,前面是大片树林。这里面的树种看上去很多,松树、柏树、十里香、胡杨,地上还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颜色倒是五颜六色,在料峭的秋风中凌寒开放,原本应该是有一些香味扑鼻而来的,只是这集市上牲畜太多,他们的体味、粪便味的屁味已经彻底混合了花草香气,成了一种酸臭中又带着一丝甜腻的气息。
蔷薇皱了皱鼻子,有些不适应这种味道。她看到附近有一个穿着白色双层袄子的老头,催动骡子过去,开口问道:“此处叫什么名字?”
老头原本悠悠地在集市中闲逛,不时和骡马商谈谈价,和卖香烛的争执两句,看上去颇为悠闲。听到蔷薇的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睛皱了皱,没有说话。
蔷薇以为他是没有听懂自己说的话,不由得又问了一遍:“此处叫什么名字?”
老丈似乎有些生气了,他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蔷薇。
蔷薇有些恼怒,她悄悄将手伸向腰间,但是那硬实的手感立刻提醒了她,此时不是杀戮的时间,眼前的人也罪不至死,若是任何一个人对她不敬都要杀死,她的匕首岂不是要杀到卷刃?
于是她又皱着眉问:“我哪里做的不对了?”
老头终于说话了:“小子,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孔林,是孔子故里!在咱们曲阜这里,长爱幼,幼敬长,这是礼法、礼数!你骑在骡子上问我,这就是无礼!我看你年少无知,估计没有读过圣人经典,因此特此提醒你,若是到了别处,小心惹麻烦!”老头说道这个“孔子”的时候神色憧憬、表情虔诚,好像这是一位神力无边的神明。
“你说的这个孔子这么神奇,那这个孔子还活着吗?他是不是说谁要是不尊老爱幼就抓起来杀头?”蔷薇好奇地问道。
老头生气了,他的胡子都是白色的,大约有半尺长,因为他的怒火而上下抖动,好像一匹白马的尾巴:“你连孔子都不知道?快走,快走,我们曲阜不欢迎你这样的后生崽子!”
蔷薇不认识孔子,更不知道孔子是谁。这个人估计是死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说是“故里”了。这就让她很奇怪了,若是一个还活着的人,一个大力士或者武士,能够强制别人尊老爱幼,这是可能的,因为谁不服从就会被杀死;可是一个死了的人,一个不能再杀人的人,却能让别人自发地遵从他的规则,这又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蔷薇模模糊糊地认识到,似乎有一种力量比她的匕首还要好用,因为她的匕首只能让别人不再说话,而“孔子”这个人的力量却能让别人的嘴说出他想听的话。
哪怕是死了,都得听他的。
蔷薇突然对这种力量很感兴趣。
听说曲阜孔林原本是个烧香祭拜的地方,善男信女们聚集此处烧香拜祭,后来各地的商贩农民都来到这里做买卖,结果就慢慢变成了一场盛大的集会,叫做“林门会”,有好事者称为“全国第一大会”。算一算今天正好是农历十月一日,正是“林门会”的日子。虽然觉得老头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她既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目的,自然就不需要再和老头纠缠,因此蔷薇调转骡子的方向,朝着集市中心的方向去了,留下老头在身后咆哮什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情浇薄,礼崩乐坏”。
她统统听不懂,所以一点都不在乎。
商贩们卖的东西很多,有各地土产,比如说东阿阿胶、乐陵金丝小枣、苍山大蒜、烟台苹果;有各种祭祀用品,比如线香、黄纸、蜡烛、金银锞子;还有那搭棚子卖小吃的,什么烧饼、馒头、油旋,倒是琳琅满目。自从从玉天王那里搜刮来了几十两银子还有银票,蔷薇就不再缺钱了,而她又想不通人为什么要存钱——这世道反正每个人都随时可能会死,哪怕是玉天王那样的武功盖世,不也死在自己母亲嘴下?所以,这与其积攒钱财给别人花,倒不如死前花个痛快。蔷薇信手打开了钱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大银子,对着一个卖小枣的说:“喂,你,给我来一斤小枣。”
她说话相当无礼,这才孔孟之乡是不大常见的,但是她手里的大块银子让着蓝色布夹衣、头戴头巾的小贩穿立刻忘记了“礼貌”,只见他大声喊道:“小哥,你这银子太大了,怕不是有十两银子吧,能把小的这摊子买下来了!”
蔷薇皱了皱眉,这倒是个问题,一路上她的散碎银子都已经花完了,只剩下这大块的,没想到现在却画不出去。她随手抓起一颗小枣放在嘴里,这小枣已经干瘪了,红色的表面只剩下纵横交错的皱纹,好像老婆婆的脸蛋,但是味道确实出奇的好,久违的甜味让蔷薇想起了母亲在世的时候给她吃的白糖。蔷薇转了转眼珠,问道:“若是我买五斤枣,大概要少银子?”
“一钱银子差不多了。”小贩带着媚笑回答道,迅速地给蔷薇包了五斤枣子,生怕她中途反悔,显然,这五斤枣子的生意对于他来说是一笔大生意了。
蔷薇不知道这枣子的价格是多少,而且也懒得去问,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有买得起和买不起两种区别,至于价格多少那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数字的游戏,作不得数的。蔷薇抽出匕首,锋利的刀刃在日光的照耀下放射出寒冷的光芒。
“小哥,你这是?好好地别动刀啊!”小贩有些惊慌地看着蔷薇,慢慢地向后退着。
蔷薇朝他一笑,可惜这个笑容不太好看,所以小贩更害怕了,他不住地向后退着,好像生怕眼前这个面貌丑陋的小哥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蔷薇将匕首一挥,在大银块上切下一块银子来,她将大银块放回袋子里,也不看小银子多重,径自扔给小贩,这银块继承了她优秀的扔石块技能,准确地击中了小贩的额头。蔷薇不管小贩的叫喊,抓起枣子自顾自地走了。
她有钱,而且能够花钱,她觉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