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朱棣反了,彻彻底底的反了!
被杀者的鲜血还未擦净,朱棣就发表了自己的声明,现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士兵们知道,就要打仗了,得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去拚命。燕王的亲属们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改变,不是从王侯升格为皇亲,就是降为死囚。无论如何,改变现状,特别是还不错的现状总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有自己的考虑,类似造反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值得庆祝的,特别在成功之前。即使是义正言辞的朱棣本人,心底应该也是发虚的。但有一个人却是真正的兴高采烈。
这个人就是姚广孝,对于他而言,这正是最好的机会。他已经六十四岁了,为了等待这个机会,他已经付出了所有的一切!他的一生中没有青春少年的意气风发,也没有声色犬马的享乐,有的只是历经坎坷的生活经历和孤灯下日复一日的苦读。
他满腹才学,却未官运亨通,心怀天下,却无人知晓。隐忍这么多年,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反了吧,反了吧,有这么多人相伴,黄泉路上亦不寂寞!
不登极乐,即入地狱,不枉此生!
张昺和谢贵被杀掉了,可是他们的卫士还在门外等着,士兵们看见人一去不返,最先想到的问题倒不是两人有什么危险,而是自己的肚皮问题。
毕竟士兵也是人,拿着刀跟着你来拚命,你就要管饭,但是很明显今天的两位大哥不讲义气。王府里面自然好吃好喝,却把兄弟们晾在外面喝风。时间一长,天也黑了,再等下去也没有加班费给,于是众人回家的回家,搞娱乐的搞娱乐,纷纷散去。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张、谢两人被燕王杀掉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老大被杀,这还了得,于是众多士兵操起家伙回去包围王府。但他们虽然人多,却没有主将指挥,个别士兵虽然勇猛,也很快就被击溃。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干了。就干到底吧!
朱棣为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准备了很久,士兵武器粮食都十分充足,但他还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造反的理由。
造反需要理由吗?需要,非常需要。在造反这项活动中,理由看上去无关紧要,但实际上,理由虽不是必须的,却也是必要的。
对朱棣而言更是如此,自己是藩王。不是贫农,造反的对象是经过法律认可的皇帝。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都是理亏的。所以找一个理由实在是很有必要的,即使骗不了别人,至少可以骗骗自己。
于是朱棣和姚广孝开始从浩如烟海的大明法条规定中寻找自己的依据,这有点类似今天法庭上开庭的律师翻阅法律条文,寻找法律漏洞。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法律规则的漏洞,打了一个漂亮的擦边球。
朱元璋并非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将来有可能会造孙子的反,他制定了一套极为复杂的规定。用来制约藩王,但为了防止所谓奸臣作乱,他又规定藩王在危急时刻可以起兵勤王。即所谓“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
但这个规定有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需要天子密诏。而在朱棣和姚广孝看来,这个问题是不难解决的,他们充分发挥了自己厚黑学的本领。对这一点视而不见,公然宣称朝中有奸臣,要出兵“靖难”,清君侧。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居然还将这一套歪论写成奏折,公然上奏朝廷,向朝廷要人,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就如同街上的地痞打了对方一个耳光,然后激动地询问肇事者的去向,并表示一定要为对方主持公道。
“靖难”理论的提出和发展充分说明朱棣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权谋规则中的一条重要原理:如果你喜欢别人的东西,就把它拿过来,辩护律师总是找得到的。——腓特烈二世原创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但是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即使是造反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搞一个仪式的,领导要先发言,主要概述一下这次造反的目的和伟大意义,并介绍一下具体执行方法以及抚恤金安家费之类的问题。然后由其他人等补充发言,士兵鼓掌表示理解,之后散会,开打。
朱棣的这次造反也不例外,早在杀掉张、谢二人之前的一个月,他已经纠集一些部下搞过一次誓师仪式,当然,是秘密进行的。但在那次活动中,出现了一个意外,使得朱棣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日,他召集一群参与造反的人宣讲造反的计划,并鼓舞士气。但就在他讲得正高兴的时候,突然风雨大作,房屋上的瓦片纷纷被吹落。众人顿时面如土色。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当时的人可不会从房屋质量、天气情况上找原因,本来商量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莫不是老天爷反对自己造反?
朱棣也慌了,讲得正高兴的时候,老天爷来砸场子,事发突然,他也愣住了。关键时刻,还是姚广孝发挥了作用,他大声说道:“真龙飞天,一定会有风雨相随,现在瓦片落地,正是大吉大利的预兆!”
于是一通封建迷信宣传过后,掉瓦片就成了上天支持朱棣的铁证。看来上天倒真是一个随和的人,总是按照人们的意愿行事,所谓替天行道之言,实在不可深信。
小兵们好糊弄,他们没有多少文化,没见过老天爷,也没见过皇帝,上级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可是朱棣不同,他十分清楚所谓的皇帝天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什么天意归属、天星下凡都是自己编造,用来糊弄别人、安慰自己的。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只能靠自己。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把自己和当朝皇帝作比较,无论从军事、政治哪一方面来看,自己都要远远胜过那个小毛孩子。而且他对自己的军队有绝对的信心,京城的那些部队养尊处优,久不经战阵,自然比不上自己手下的这些虎狼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