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离别

阿婆按好了指纹,赵敏把她扶回自己家。按照政府的安排,拆迁户在新房建好之前这段时间里,自行租房暂住,租金由政府补助每月一千元。

合同签定,第二天就可以领钱了,还是原先的大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负责开发这块地,虽然原来的老板被黑三给害了,但公司各项活动正常进行,以前关于开发这块地的各种程序都已经交结完毕,接下来只要给钱拿地就可以了。政府已经与住户谈好了赔偿标准,大地公司又重新联系了一家拆迁公司,由他们对住户的房屋进行再一次评估,拆迁。

拿到钱的住户就准备搬家,这两天,住在街道两边的邻居们相互走动,住了多少年的邻居,感情都很深,以后不知还能不能成为邻居,多久还能再见上一面,利用这剩下的几天,大家在一起聚一聚,聊聊天,说说过往的恩怨情仇,有过帮助的,说说感谢的话,有过矛盾误会的,相互道歉,求得谅解。每天都在做着这样的事,你到我家来,我到他家去,迎来送往,家家比过年还热闹。

阿婆拿到钱后就给她儿子打了电话,儿子倒爽快,第三天就回来了,先向赵敏一家致谢,又到左邻右舍家里去坐坐,跟邻居们说些感谢的话,然后就把老太太接走了。她是第一个离开的,大家都出来送送她。阿婆看着站在路两边的老邻居们,想起他们对自己的帮助,眼泪又流下来了。她拉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对儿子说:“这些老邻居们给了我很多照顾,你也要谢谢他们。”

儿子也知道母亲一个人生活得不容易,他本该在母亲膝前尽孝,却没有做到,内心感到很愧疚,听到母亲的话,他跪了下来,向邻居们拱手道:“谢谢各位高邻对老母亲的照顾,我永生不忘。”见他跪下了,大家都觉得这礼太重,实在不敢当,离他最近的一人个赶忙过来把他扶起来。阿婆的儿子向大家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扶着阿婆转身离去了。

看着阿婆和儿子的背影,大家想到很快在场的人也都要走向四面八方,不知下次相见会在何时,也都感到伤感不止。

送走了阿婆,赵敏觉得家里突然变得冷清了,其实阿婆在的时候,她也不说什么的,倒是大家都来陪她说话,虽然她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听。不知怎么的,说话的人没有减少,屋子里就是少了一个人,明显地让人感到缺了点什么。

赵敏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到自己马上也要离开这里了,这些熟悉的房间,充满了家的温馨,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面墙,每一幅画,她都说得出来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花多少钱买来的。当时的心情,拿进家门的情景,一切都历历在目。

在这个地方,发生过多少高兴的,欢乐的,悲伤的,气愤的,悔恨的,各种各样的情感在这里滋生,交织,又平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如水一般流过去,生活每天都在变化着,在忙碌中,自己就这么老了,眼花了,手笨了,腿脚慢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这个房子见证过她的青年的活力,中年的朴实,老年的随性,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是心灵的一部分。每当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的房子,她的心就平静了,不管在外面受过什么气,遭遇过什么不公,都会忘到脑后。在这里面,有人会安慰她,包容她,回到家,就像船儿驶进了港湾,树叶落到了大地。

马上这个家就消失了,她的心又该放于何处?下一个家又在哪里?她像丢了魂一样,茫然不知所措。

赵菁看出了母亲的心思,她想了一下,对赵敏说:“妈,房子马上就要拆了,你暂时也没有地方住,不如跟我回国住一段时间。”

赵敏看了一眼阿兵,目光中充满柔情,回过头来对赵菁说道:“不用了,来来去去挺麻烦的,我们俩在一起,没事的,你不要担心。”赵菁看她这样,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本意是想让母亲跟自己在一起住段时间,也好相互照顾,弥补这二十多年的离别之情。但母亲也与阿兵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他们在一起也习惯了,要是让阿兵一起跟着去,也未尝不可,可是赵菁并没有这种准备。

阿兵看出了赵菁的心思,笑着对赵敏说:“你就跟着她回去吧,陪陪孩子,我自己一个人行的。”赵敏还是摇摇头,“算了,别麻烦了,你觉得能行,我还不放心哪。”

阿兵劝她说:“你先住些日子,等这边安顿下来你再回来,行吗?你身体又不大好,在这边也帮不上忙。”赵菁想起母亲前几天晕倒的事,这些天一直担惊受怕的,吃不好睡不香,要是再加上搬家、租房什么的,只怕又得倒下,便又缠着赵敏要她跟着自己走。赵敏只是摇头,不愿离开阿兵,她忘不了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阿兵把她从绝望中拉了回来,陪着她度过那段苦难的日子。

她永远不会离开他,要照顾他,关心他,陪着他,尽管心里也想和赵菁一起回去看看多年未见的故乡人,听听家乡话,喝口家乡水,但她不能在有困难的时候把他一个人留下来独自面对。

赵菁见劝不动母亲,就不再说了。

吃过晚饭,各自回房,阿兵又与赵敏聊起了赵菁的想法,他说:“孩子对你不放心,你就去吧。这段时间你没有休息好,好好调养一下,这些天事多,万一你再做到下了,我也照顾不过来。”赵敏依偎在他怀里,回忆往事,仍然百感交集,轻轻地说:“我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伤心地,这么些年,好容易把那些人,那些事忘掉,现在女儿也找到了,我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