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旧情难忘

她无法欺骗自己,平静一下心情,她对赵菁说:“今天我听到一个消息,是跟你父亲有关的。你一定也听说了。”赵菁马上明白母亲的心思了,她知道那一段历史是母亲心里一直绕不过去的弯,就像自己无法回避梅老四是自己亲生父亲这个事实一样,不愿意,却不能不承认。命运,就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不可改变,不管你是怎么看待。那是你自己的事,它只负责按照自己的轨迹去运行,你如果对它不满意,那也没有办法,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你只能去改变自己,让自己适应它,顺从它。

赵菁愣了一下,坦诚地看着母亲的眼睛:“是的,我知道,他也算横行到头了,报应来了。”赵敏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这样说你的父亲?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爸爸啊。”赵菁勇敢地直视着母亲:“是的,他是我的父亲,他逼走了我的母亲,把我送给了不相干的人,我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人保护我,没有人可以让我撒撒娇。他只是个名义上的父亲,我不需要这样的父亲。”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马路上车来车往,赵敏愣住了,她从这话里听出了深深的怨恨,其中也有对自己的不满。是的,自己也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虽然不是自己造成的,那又是谁造成的呢?哪一件事不是自己的选择?选择梅老四,选择离开,选择放弃孩子,选择在异国生活,她竟无言以对。不知道自己与赵菁相认是对还是错,不知道自己此次回来是对还是错?

与赵菁相认,让她享受到母爱,又何尝不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呢?孩子得到了温暖,自己又何尝没有享受了亲情?她看着赵菁的背影,无言以对。赵菁稍稍平静了一些,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转过身,蹲下来,把头伏在母亲的手掌心里,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和粗糙。想到母亲这些年独自一人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都是那个姓梅的害的。老天可怜我们,现在又生活在了一起,自己要好好孝顺她。

赵菁轻轻地说:“妈妈,他害你受了多少苦,我永远不会原谅他。”赵敏轻轻摩梭着她的脸,心里还是放不下梅老四,喃喃地说:“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赵菁抬起头来,看着母亲的眼睛,说道:“你的心里还有他吗?”被女儿看透了心事,赵敏脸有些发烧,她躲闪着女儿的眼光,无力地争辩说:“说什么呢?我也恨他,让我们分离了这么多年,害得你吃了这么多苦。”

赵菁从母亲的神情里看出了端倪,她认真地说:“妈妈,你就别骗自己了,你说,现在想怎么样?”赵敏低下头:“我想去看看他。”赵菁看出母亲对父亲的确有一份深埋在心底的感情,不知道父亲是不是真感情,但母亲一定是认真的。她想了一会儿,说道:“那行,我打听一下什么情况,跟你一起去。”“真的?”赵敏想不到女儿这么快就答应她了,一把抱住赵菁:“真是我的好女儿。”

梅老四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偶尔会有公司的中层干部因为一些实在不敢作主的事来找他,经常也是无功而返,他的头一天到晚晕乎乎的,眼睛无力地看着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来,老了,真的老了,他再也没有叱咤风云的勇气和力量了。想不到刘长海的事把他弄成这样,他原来以为只要把刘长海安顿好了,就没有什么事了。想不到刘长海走了,这边也不放过他,他与刘长海的事谁能说得清,连他们自己也难以说清。

工作组的人员几乎每天都要来医院了解情况,来到以后,先过来看看他,讲一讲政策,说一说照顾好身体之类的话,然后就去找医生询问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这次他是真的病倒了,每天除了输液就是睡觉,而且不知怎么的,越输液越难受,越睡觉越没有精神。他知道,公司里现在上上下下已经乱作一团了,他无力去管了,但也不甘心几十年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

托付给谁呢,儿子是搞科研的,对生意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两个女儿又还小,还在上学,老太婆整天就知道穿衣打扮,现在一看出了事,早就不知溜哪去了。这些日子也没有来医院,听说去儿子那儿去了,是看我要完蛋了吗,怕我连累她吗,这个混蛋。

梅老四想起这些糟心事就生气,就烦恼,不愿意想,又控制不了,这一天,工作组的人刚走,他心里又有些紧张起来,他们问到了刘长海现在的情况,这个自己当然不知道了。但他们又问起林萧去美国的事,这个事他们是怎么掌握的?还问起那个姓侯的来干什么,梅老四知道坏事了,肯定是出内鬼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自己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那就随他去吧,梅老四对一切事都推说不知,最后就闭上眼昏错睡过去了。

醒来后,工作组的人走了,床前来了两个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人,一个是赵菁,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站在对面半是冷漠半是怜悯地看着他,梅老四看到她,很是欣慰,好歹来了一个亲人,他勉强地笑了笑。还有一个人,坐在他的床边,他看了一眼,感到十分眼熟,仔细看看,也认出来了,是赵敏。她还是那样漂亮,笑起来那么迷人,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梅老四心情十分复杂,他眼睛一下睁大了,虚弱地说:“你怎么来了?”努力想坐起来,起到一半,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