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明悟本心

楚妙越看越觉得周围一切都很假。

每个修士眉目都是模糊不清，也难怪刚刚叫不出名字。

周围的天怒景象只会不断循环，天上的漩涡、地下的裂缝，都是当年伏青讲述过的情形。

还未来得及多看，就见唯一有着真切面容的“姜婵”从远处站起，徐徐朝她走来。

“你是姜妙。”“姜婵”十分肯定地道，“你的气息还是那么让人讨厌！让人恨不得撕碎了你。”

楚妙看着面前面目狰狞、毫无气度的“姜婵”，简直没有任何代入感，就好像在看一个拙劣戏子唱一场漏洞百出的戏。

见楚妙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并不开口搭话，“姜婵”脸上忽然僵硬了一息，随即变换了表情。

“姜婵”脸上的狰狞恨意全收，负手站在前方，谦和的表情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傲气，这下倒与真正的姜婵有了七八分相似。

楚妙心中惊奇不已，原来此层幻境竟然还会凭着自己想法更改，那么…若是自己否定这场天怒，又会发生何事？

反正就是个幻境，楚妙干脆不再理会“姜婵”，在原地坐着开始了各种回忆和想象。

看着天空上的漩涡按自己想象的那样旋转着变小，看着地下裂缝如同伤口快速愈合般重新聚拢，看着周围被火红的岩浆浇得毫无生机的山，重新长出了绿芽，楚妙只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而只要不理会不注视眼前的“姜婵”，她就会如同木偶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楚妙百无聊赖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改变阵法，盘着腿闭着眼，忽视一切不合理，思考着此次考验的意义。

忽然，周围快速摇动，山脉再次崩溃，明明不是火山也从地下冒着岩浆，大地又再开裂，一切情况都与刚刚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天上没有了大漩涡，而是出现了一名面容宛若昭昭明月，气质如同高山雪莲般圣洁的女子。

女子从空中踱步而下，楚妙只觉自己从未见过如此优雅的身姿，竟然对这女子生不出一丝防备，似乎多看一眼，多猜测一下，都会亵渎了她一般。

楚妙潜意识觉得十分不对劲，却还未来得及多争执，就见女子来到了近前，浮在半空中，双眸中似含着对楚妙的怜惜与善意，缓缓开口：

“楚妙，若你能以一己之力，恢复此界天怒，你可愿意？”

楚妙听着她如天籁般悦耳的声音，潜意识不断地叫嚣，让她不要再继续毫无防备。

“我...若我真能，自然愿意！”楚妙一边抵抗这女子带来的怪异安全感，一边斟酌着回答。

女子听言双目露出欣慰，温和地点了点头，“那，若是要你以宿慧之身祭天，让姜婵随我飞升，你可愿意？”

楚妙终于能在心中生出一丝反抗，似乎有一层屏障，被她强大的潜意识冲破一般。

“我，不愿意！”

女子并未有任何埋怨，只不赞同地摇摇头，“为何如此自私？你刚刚感受到恢复此界的奇妙，为何不愿以自身祭天，换回此界平和安宁？”

楚妙想着快了快了，就快冲破那层无法抵抗的屏障，一边一字一句地答道：“因我并不是神，而你也不是！”

屏障悄然碎去，楚妙面上不显，女子似未发现下楚妙已经对她生出抵抗之心，还在不断地询问。

“那若是让姜婵祭天，你随我飞升仙界，如何？”

“那我就更不愿意了！修士顺天悟道以图进阶，逆天道增寿改变肉体凡胎，无一不是靠自己！就算你是真仙，我也不愿！”

女子还是一副慈悲模样，俯视着下方的楚妙，身上却散发出威压，将楚妙忽然压趴在了地上。

“那你看看，我若让这些人复活，你可愿再次自爆而亡？彻底消散于世间？”

楚妙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前世和今生的父母，正鲜活地站在前方，焦急地看着地上的自己，眼中饱含快要溢出的热泪。

楚妙忽觉身上威压一轻，双手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忍住不去看两世最亲的四人，不断在心中默念，这是假的，是假的。

不知道闭着双眼念了多久静心经，自觉不会再受到假象蛊惑，才缓缓睁开双眼。

谁知印入眼中的却是四人七窍流血、身体扭曲的惨死之状，站在一旁双手沾血的，正是一脸得意的姜婵。

空中女子看着楚妙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轻笑一声：

“楚妙，你就算改变肉身，改变姓氏，也改不了懦弱自私的本性！明知这是幻境，却不敢为自己两世亲人一怒，也不敢答应我任何要求。

因为你怕，在此答应了就会成真！哪怕你真能将你亲人换回，你也会为了自己的性命断然拒绝！”

楚妙皱了皱眉，自己为什么刚刚没有直接冲过去与姜婵拼命？又为什么不答应这假仙人的诱惑？

难道真如这个假仙所说，自己就是一个极度自私之人？连在幻境之中都不敢舍命为亲人？

不对，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楚妙想到了对两世的父母敬爱和依赖，她如何不希望他们都能活于世间。

还有一直深埋心中的天怒，她又如何不希望此界能够永久安宁平静。

她愿意拼尽全力去守护，去复仇，但她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中，哪怕是为了换取亲人，换取一界生机！

她不愿与任何人做交易，也不愿依靠任何人！哪怕明知只是幻境，她也绝对不要动摇自己的心。

漫长修途中，她将遇上种种困难磨难，姜婵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何须因为她而改变原则，与旁人交换条件！

她的仇她自己会报，她的宿敌她自己会解决，今日不行就明日，十年不行就百年！

而在自己未能成长起来之前，就鲁莽地与其拼命，根本就不是自己本性。

就算这里是幻境、是假象，她也绝对不愿冲动行事，违背本心。

若是今日自己真答应了空中女子的任何条件，或是只想着这里是幻境，就冲着假姜婵乱战一气泄愤，怕是只会让心境出现裂缝，以后也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与原则。

楚妙眼神更加坚定，毫不回避地看着空中女子，那无心防备抵抗之力全然消失。

空中女子的身影在楚妙无声的目光下，渐渐淡化，最后终于变成灵光，消散在四周。

周围的幻境也开始淡化，姜婵、看不清面容的修士、山川、大地，全部化作光点消失。

白色玉阶显现，楚妙感觉到自己更为澄澈的心境，毫不迟疑地踏上第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