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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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的康城大雪纷飞,而往东二百公里的梁州县,更甚。

积雪没过了脚脖子,连车甚至也不通了。

梁州县的一个新开发的建筑工地上,此时人满为患,所有人都焦急的不断踱步。

高达五六十米的塔吊顶端,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此时泪流满面,一动也不动,看样子随时准备往下跳。

“姜小姐,您一定要想开啊。”

“姜小姐,千万不要轻生,您快下来啊。”

“消防队呢?警察呢?怎么还不来?”

“已经在路上了,大雪封了路,不通车,他们来的很艰难啊。”

“……”

工地上自杀的人不少,但大多是讨薪无果的民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福海集团董事长的亲闺女跳塔自杀,还是在自己公司开发的地盘上。

远处,一个穿着黑色棉袄,黑色棉鞋的青年,双手拢在袖子里也在看着热闹。他不同于其他人的焦急,满脸是格格不入的笑容,左顾右盼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瑞雪兆丰年啊,是意味着又有一笔进账了吧?”

轻声呢喃。李如虎的自语声若是让别人听见,恐怕会杀他的心都有了。

这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焦急走来一个中年男人。此人便是福海集团的董事长姜大强,身价数十亿。

姜大强从李如虎的身边匆匆走过,根本也没有看一眼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

李如虎也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

“姜茹,你给我下来,你给我下来啊,你为什么要轻生?昨天还好好的。”

“下来,给我下来啊!”

姜大强焦急的在下方大吼,咆哮着,虎目通红。

他无法想象,一直泼辣到没心没肺的女儿,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可是,塔吊上站着的漂亮女人,却依然不发一言,只是眼泪哗啦啦的流淌着,动也不动。

她想自杀么?

她也不想,甚至她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只记得昨天晚上和朋友在酒吧里玩,喝多了,晚上开去的时候撞着了一个奇怪的学生。

那学生让自己给他道歉,可是自己什么身价,怎会给一个穷学生道歉?

也许是自己那时候在酒精的刺激下怒火上涌吧,就说了一声:“要么现在拿着这些钱给我滚蛋,要么等会儿我的保镖来了,你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一沓钱不多,可也有两三千快,姜茹觉得挺多的了。但是那个学生只是说:“我只想要一个道歉而已,如果你坚持要给我钱的话,那么,我给你这个机会。”

姜茹笑骂了一声傻叉,连两三千也懒得给了,开车就走了。

她没有多想这件事情,可是,今天早上是被冻醒的。当她睁开眼睛之时,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塔吊之上,全身上下动也不能动了,一丁点也不行。

就连说话都不可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嘴巴好像一直被什么撑着,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她只能哭,嚎啕大哭。

她不想死,可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啊。

远了看不见,近距离下可以看见,姜茹现在全身上下都裹着一层淡淡的云雾,云雾在她的身上不断的流走。而远看,以为那是她身上的积雪。

李如虎笑呵呵的抬头看着她,又看向焦急的姜大强,心里盘算着时间怕是要到了吧?想着,迈步走了过去。

“无论你们用什么方式方法,都必须救下我的女儿。如果我的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姜大**怒的吼叫。

身边的人们闻言,心中暗骂你女儿跳塔自杀,跟我们有毛关系。可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姜大强又拿起了电话打了出去:“你是这里的公安局长吧?我告诉你,如果我女儿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就不要干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来你们梁州县投资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太让我失望了。五分钟之内,你们所有的公安力量,必须全部到位。”

“最好多派些警力,我女儿要是失足掉下来,你们就算用人肉垫子也要给我保住她!”

姜大强愤怒的挂断了电话,又对着周围的民工吼叫:

“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马上趴在吊塔下边,接住我女儿。不就是钱吗?老子有的是钱,你们要是肯当人肉垫子接住我女儿,一人奖励十万。就算是被砸死了,我也会给你们家里一百万的抚恤金。”

此言一出,周围人都变了脸色,纷纷开始后退,远离这个不可理喻的人。

工程上的几个经理更是暗自腹诽,你女儿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吗?摔死了才好呢,死一个少一个。

这时,姜大强忽然感觉有人直勾勾看着自己,下意识的转头,却看见一个青年正站在远处对自己勾了勾手指头。

姜大强疑惑的皱眉,不为所动。私人电话却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

他下意识的看向那个青年,却惊讶的看见那个青年也拿着手机,正在说话。

他说话的同时,自己的电话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过来,单独过来。”

姜大强猛然瞳孔一缩,他意识到,自己的闺女跳塔自杀,这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背后恐怕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你是谁!”

“一个你目前正需要的人。”

“你要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不想看见她摔成肉酱的话,跟我来谈谈。”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姜大强看去,却见那个年轻人转身竟然离开了。

权衡利弊片刻,姜大强怒哼一声,快步追了过去。

在一个拐角处相遇,姜大强这才仔细打量他,是一个年龄不过二十多岁,穿着一身破旧黑棉袄的青年:“你到底是谁!”

“她昨晚欠我五百万,你打算还么?”

“什么?”

姜大强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开场白。

“五百万,保她一命。点头给钱,摇头没命。”

李如虎说话简短而有力。

姜大**怒:“我操……”

话还没有说完,李如虎笑眯眯的往塔吊上指了指,姜大强顺着看去,却见,塔吊上的女儿竟然往前走了一步。

场面哗然,所有人都惊哗了起来。

塔吊上,姜茹心死如灯灭,绝望无比。她只能感觉到背后袭来一阵狂风,自己身体就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距离越来越少的塔吊,她能够想象到再有两步自己就会踩空掉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大强焦急的大吼,双目都布满了血丝。

李如虎耸耸肩膀:“五百万,一条命,点头给钱,摇头没命。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然后我就离开了。”

说着,李如虎竟然真的转身离开了。

‘咯吱’一脚踩在雪里,只是走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一声脱力般的吼叫:

“留步……”

李如虎身形顿住,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速度很快的报出一个卡号:“先款。”

姜大强狠狠的捏了捏拳头,咬牙说:“我怎么相信你?”

李如虎嘿嘿一笑,伸手再次指了指塔吊上的姜茹。

却见,姜茹竟然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啊……”只听场中惊讶之声不绝于耳。

“我信,我信,我相信啊。我相信你还不行么!”

姜大强狠狠的跺脚爆喝。立刻开始安排秘书给他转账。

片刻后,李如虎的手机里出现了转账成功的通知,余额里也多了七位数的存款。

伸出了手,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初次见面,你好,希望还有合作的机会。”

姜大强牵强的和他握手,他心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肯定是自己,或者是女儿在梁州县得罪了什么人了,这次是栽了。得认,至少暂时得认。

“你快救我女儿下来啊,你还在等什么?钱你也收了,如果我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不得好死。”

李如虎依然是那个笑容:“不要说这种无意义的威胁,如果你再说出类似的话,我马上让她不得好死。在康城地界上,再强的过江龙也逃不过我这里的一劫难。你最好还是认了吧。现在,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离开这里好么,我要走了。”

“可你还没有救我的女儿。”

“你过去之后,她就下来了。我说话是算数的。”

“怎么下来?”

“跳下来。”

“你……”

李如虎抿嘴一笑,转身离开,再不多言。

姜大强大喝一声:“留步!”

李如虎不做理会。

正此时,只听场中传来一片尖叫之声,姜大强回头,瞳孔缩放中看见;塔吊之上的女儿,竟然跳了下来。

伴随着纷纷洒洒的大雪落地,这场面是绝美……

“姜茹!”

姜大强崩溃的含泪大吼,再也不顾李如虎,快步就冲了过去。

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当姜大强排开众人过来的时候,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出现在了脸上。

没有想象中的血花飞溅,只有一个躺在地上,安详的美人。

是吓晕了,竟然全身无伤。

没有人能够在那电光火石间发现,姜茹在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身上的云雾猛然一阵缩紧。然后她的身子竟然反向的被往上托了托。就那么一顿的功夫,瞬间卸了所有力气。

相当于,她只是从两米高的高度掉在地上。只是吓晕了……

“竟然没事?”

“太不可思议了,这怎么可能呢?”

“奇迹,这是奇迹啊,肯定是冥冥之中有神仙搭救。”

“这都不死!”

“……”

“啊……”姜大强如梦方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猛然转头看向那个方向,穿着黑袄的青年此时已经远去。姜大强打了个寒颤,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心里一阵后怕。自己,或者女儿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不再多想,奋不顾身的追了过去。

“留步!留步,留步……”

二十米开外,李如虎已经有些模糊的背影停了下来,却未转头。空旷的大马路上,幽幽传来一句话:

“为人处事不要太狂,否则下一次的到来不会太远,很高兴认识你姜先生,有机会再见。期待与您的下次合作,哈哈哈哈。”

狂笑着,他走远了。

姜大强愣了好久,焦急的往上追了几步,又喊:“留步。你到底是谁?”

无人应答。

“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可以交个朋友么?留步,我叫姜大强,交个朋友吧。你求财,我都满足你。”

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姜大强站在雪中发呆良久,心有余悸的呢喃自语:“你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