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云涌风乍起

柳树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啸,舜兮接口道:“师傅不必忧心,我已通知师叔暗中接洽,阿月聪慧机灵,必不会有事。”

两人慢慢往回走去,只听古慈帝君长长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放心不下。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不曾涉世,那点花花肠子,明眼人一看便知。若是有心设计,保不准……”

舜兮笑着宽慰:“阿月虽在家人面前插科打诨,但也是个行事果断,绝不手下留情的人物。况且她平日里偷藏了那么多话本子,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就算再不成,还有朱砂和执法堂在。”

连青衣听到这里“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个整日里哄我。最惯着丫头的,他朱砂能算得上是头一份。”回想起了陈年旧事,语气也带了一丝追忆与笑意,“明面上看着是丫头整日维护他,实际上,还不是朱砂万事顺着她,指东不敢打西,一点委屈都不敢让她受。”这护卫长当的,前无古人。

舜兮也无奈的笑笑:“瞧您这话说得,莫说朱砂,就是您、我、九枝姑姑,谁不是全心全意宠她。哪个敢说她一句不是,又有哪个敢弹她一指甲,等不到第二天就给收拾了。”况且,“朱砂要真是忤逆了她,那您才火大呢。”朱砂尚且如此,更何况被少君快要折磨哭的执法堂呢?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笑,远远地能看到青山书院的一角,纯白色殿顶配上八根黑曜石巨柱,它们分别雕刻着白泽、囚牛、勾陈、陆吾、甪端、当康、重明鸟和九尾狐等八部的图腾。八部将一代代子弟送进青山书院,才有了昭虹如今的兴盛不衰。

古慈帝君望着那片黑白分明的书院,有着淡淡的惆怅:“可是终究,是放心不下啊……”

与此同时,七月与朱砂也在说着话。

“你说师傅刚才的话对吗?”

“这个属下不敢妄言。”朱砂装出恭敬的模样对答。

七月也假意一巴掌挥了上去,拳打脚踢:“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装什么?这都走远了!”

朱砂躲到一边,好好整了整领子,正色道:“说实话,我并不大懂。但就现在而言,确实是有理的。”

七月斜着眼,歪头抱胸“哦”了一声,随即挠挠头,看向前方漫漫长路,说道:“咱们走吧。”

九重天,沐色拿着新到的情报,靠着叶初晖顶他的背:“喂,我们家的姑娘出来了。”

天帝依旧是那副沉稳持重、目空一切的模样:“谁家的姑娘谁管,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了此话,沐色不开心地“哼”了一声,站起身,也不再管他了,边走边说:“你说的,可别后悔。”

修尧殿的大门被暴力地推开,白昼般璀璨的光芒照在叶初晖带着无奈笑意的脸上。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月初八,各路人物如纷纷大潮般涌向九重天诛仙台。

九重天上的神仙穿着白底金边的天族正装,将微笑调整至欢喜却矜持的弧度。天马腾云踏出拾级的浮云阶,东海蛟龙蜕下的鳞片被编织成迎宾的暮星毯,一切都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着纯净的银白色光芒。

浮云阶直接打通东南方的阳天,而诛仙台却是在西北方的幽天。这成对角的分布令人不解,煞费苦心的将来宾同诛仙台远远隔开,天族到底在做什么?

阳天作为朝会宴饮、迎接众宾的主要地点,总共只有五五平分的两个部分。一边是由九条擎天盘龙支撑起的悦来阁,另一边是阻拦弱水的兰因海。因此整个阳天温凉宜人,水面起歌舞,丝竹声借水势愈发清亮。

要到悦来阁,若是不走浮云阶,就只能横渡弱水、跨兰因海,难易程度不过稍弱于魔界的苓渊沼泽罢了。

“魔界少主到!”唱和的礼官高声叫道。只见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一群身高相同、体态相似,穿紫红色长袍斗篷、头盖大帽、面着罗刹面具的魔将两列排开,垂手而立。少辛身穿紫袍,脚蹬皂靴、手上架着睥睨傲物的金翅大鹏雕,所到之处,杀伐血腥气息四散弥漫,迫使那些定力差的小仙双膝跪地,瞬间将天族庄重肃穆的队伍打击得是落花流水。这情形看得魔族众人心中讽笑:天族蝇营狗苟之辈,不过如此。

在天族百官迎接了一次心灵的震颤后,只听礼官继续唱到:“妖界景庭云、白夜大人到!”

妖界无尊无定法,胜者为王。因此行事比之魔族更为诡谲阴暗,只听话声一落,一阵妖风袭来,风中有惨叫声、有啮齿咀嚼声、有欢爱声、有骨节咔嚓声,风中妖邪弥漫,好像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天族向来是清贵圣洁之气,哪里受得住这等妖诡,百官强力稳住心神,只见风中走出两位摇扇子的银衣翩翩公子,面容上佳,美中不足的是眼神不定、眼角上挑,眼神流转间更添狐族妖媚,而少了几分正直阳刚之气,加之印堂处有妖族特有的深紫色腾蛇印,硬生生将面容气质拉低一档。

景庭云和白夜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看。快要通过浮云阶的时候,景庭云一把拽住最边上的小小仙童,神情阴冷、语气恶毒的问道:“北荒帝君到了吗?”

“没……没有……”小仙童被吓得差点哭出来。他只是偷偷来凑个热闹,刚站定就被抓住问话。这个妖怪好可怕,娘,我错了,我要回家……

在经历了魔族、妖界两大令人肝儿颤的部族后,天族的接受力与忍耐力也是大大提高。不过相比于妖魔出场的震撼,之后无论是四海蛟龙喷水呼啸,还是各路散仙腾云驾雾都有些黯然失色。

众仙的列队渐渐笼上了一层疲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