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谷神木:57召唤胖子

按照赵丽的意思,我应该去找楼下卖瘦肉饭的邋遢厨师谈一谈。虽然我不知道他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赵丽让我去找他,想必这个人绝非只是一个卖小吃的商贩这么简单。第二日中午小吃店里的人客人走的差不多了我方伺机进入。而站在满目狼藉的餐桌前,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感伤,两个月前我还和赵丽趴在这里吃饭,没想到两个月后再来就物是人非了。而我本以为会一直萧条下去的小吃店却意想不到的门庭若市。不过我后来听说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瘦肉汤饭做的有多么美味,而是有关这个邋遢厨师和他的瘦肉汤饭的一段故事。当时的赵丽也说过有个关于瘦肉汤饭的故事,问我要不要听。然而当时的我又如何知道,这个小故事竟是如此的催人泪下?

因为急着完结这本书,情感故事就此省略了,还是直奔主题吧。当我走进小吃店的时候正赶上午餐结束。我看到邋遢厨师正站在玻璃隔断后面洗碗,看到我的一刻他有那么几秒的神情呆滞,但是很快就被自己的冷漠所掩饰掉了。我站在玻璃窗前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他也全然对我视若不见,应该也知道我并不是来吃饭的,径自洗着碗筷,一言不发。

“她死了”我忽然说道。说这话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吐字紧凑、简捷,因为我害怕说的慢了,会说到一半之后就再也说不下去。所以说完这三个字我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是我要尽量让自己冷静沉着,从这一刻开始王珊要变得坚强和强大。

我看到邋遢厨师正在洗碗的手忽然顿了顿。在我紧着将这三个字说完的时候,我是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他是有霎时间迟疑的,但很快他就用自己的孤冷掩盖了一切,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洗碗,依旧凝着个刚死过老婆一样的表情。遇上他这般冷漠的神情我开始心惶无章,实在是抓不住着他这个人的心思,也对接下来的谈话失去了信心。难道真的要我直接问他认不认识赵丽,赵丽让我来找你这样的话吗?

我有些隐隐约约的失落和灰心,看来赵丽让我来找他是过于臆想了,他也不一定就能如人所愿和我们一起去找什么九瑩神木。当时的我还并不知道这个人和我们之间的联系,而在我看来他也只是一个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邋遢厨师,我又如何能够向一个陌生的人索取和要求什么呢?所以当他再次对我置若罔闻的时候,我便失去了继续下去的信心,已经做好了狼狈脱逃的打算。

但是就在我以为无望的时候,这个洗碗的邋遢厨师忽然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的这句话着实把我惊住了,半响都没能明白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许久许久当我明白过来之后却又忍不住吱吱的笑,对他摇了摇头说:“很快。”

邋遢厨师始终面无表情,显得孤傲清冷寒。就像兵子从来都只会笑一样,好似脸上贴着一张照片,你想把照片逗笑了或者哭了,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却忽然觉得这个人异常亲切,这张冰冷的脸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后来我发挥了前所未有的贤惠潜能,帮助邋遢厨师收拾碗筷打扫卫生,等这一切都忙完了也已经是下午的两点钟。我见这第一步终于迈稳便意识到接下来的路就会更加好走,便分别给吻妹和和胖子打了一个电话,问问他们现在的境况,是不是愿意和我走一趟镖。

胖子是一百个愿意,自从衢山女国之后他一直是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知道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多是诉苦和借钱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等我的这个电话可好比贫下农奴盼红军,那可是盼的眼睛都给哭肿了。其实胖子这个人不仅市侩而且私利,但虽然笨手笨脚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胖子对星象列阵、风水布局等方面比我们精通,而且吻妹说胖子吃过杀尸草,带着他就相当于带着一个长着腿的大药丸子,这样的活宝上哪里请的到?

不过我可不能和胖子这么说,要不然的话,他肯定宁愿给越南人挖煤也不会来帮忙的。就打了个马虎眼,说有个大生意缺人手做。纵观历史,发现你胖仔也算是个勤快人并且一直秉性端正忠君爱国,同是工农出生我就想接济接济你。

胖子捧着电话激动的都快说不好话了,有点哽咽的说:东家你这算是找对人了,胖子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一颗忠君之心浩空崭亮。你看自从跟了您,咱什么时候不是那个横眉冷对千夫指,俯身甘做孺子牛?承蒙您还看得上我这身牛膘,只要您一句话,叫我给身上绑炸弹去炸人民大会堂,我都不带说二话的。……嗯,,能顺便问一下工钱怎么算吗?

和吻妹的电话就比较简捷了,我只是说自己遇上了一点小状况,都还没来得及抒发自己的伤感情绪吻妹就紧着问我在哪儿,然后又说了句‘晚上见’,就挂断了。我听到吻妹电话那边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不知道是不是和吻妹有关系。不过舅舅失踪的这两个月吻妹肯定是忙成浆糊了,真不知道把他叫来合不合适。然而除了吻妹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能再叫谁了,在这方面我能认识的除了吻妹和胖子还能有谁?

当然了,除了兵子和邋遢厨师,最让我意想不到,甚至不敢面对的人,很快就找上了我的家门。我也是万分没有想到蒙译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好像是打听了很多人才敲响我家门的。这时候面对一脸疑惑的韩美美,蒙译用无名指按了按自己的八撇胡子,然后说:“我找白富美小姐。”

这句话差点没把韩美美下巴惊脱臼,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蒙译这不是找错门了就是受谁的指使来寻自己穷开心。嗤的一下笑了起来,然后扬了扬头发说:“‘白富美’是吧,我就是。”

我这个时候刚刚从邋遢厨师的小吃店忙完回家,远远的听到韩美美在和一个男人说话,当即就警觉起来。而当我看到是蒙译的时候更是又惊又恐,忙转身往回跑,见张奶奶的门厅大开便躲了进去。张奶奶正在缝袜子戴着个老花眼镜斜视着我,然后笑盈盈的问我是不是又没饭吃,“美美也是的,太不会照顾孩子了。”

张奶奶说着就去厨房给我做饭,而这样的事情在我眼里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学到高中我也不知道在张奶奶家里吃过多少顿这样的饭,张奶奶看待我和韩美美也跟亲人一般。那时候韩美美一个单亲母亲是何其的不容易,张奶奶也是对我们母女俩的同情吧。不过今天的我看到张奶奶这熟悉的背影再次走进厨房时,忽然心中浮现起一个疑惑。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如此的特别呢,这些看上去最真实又温情的一切,为什么让人感到做作和逻辑牵强呢?

当然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赵丽、舅舅、大鹿这三个最亲密的人,会对我有这么多隐瞒有关。这一切把我变的胆怯和敏感了,让我对所有身边的人都开始萌生质疑。想想一个马路对面卖瘦肉汤饭的邋遢厨师都能和我扯上关联,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实的?记得上学的时候和赵丽一起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叫《楚门的世界》。讲述一个肥皂剧的男主人公从一出生就生活在一个电视频道的荧幕上。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父母、妻子、朋友,所有与自己相关的人都是演员。他所生活的环境中无处不在的布满了摄像头,每一天遇到的事情,也都是被设计和安排好的。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自己人生的破绽,走出了这个虚拟的世界。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和楚门的命运差不多,该不会我也是哪个电视台的固定花旦吧。正胡思乱想之际,张奶奶已经给我做好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低头避过鼻子上的老花眼镜看着我,然后向我招了招手。

我也正是饿了,心想蒙译可能一时半会也走不掉,就先吃碗面打发时间吧。但是吃着吃着我就觉得眼前的这些事情都太熟悉和重复了,从小到大我坐在张奶奶家的这个桌子前吃过她做的多少顿鸡蛋面?而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画面和情节,好像这几十年来除了我变大变美,而张奶奶变驼变老了之外什么都没变过,甚至面前的这碗鸡蛋面都是十几年前那一碗,我眼前的这盘酱大蒜在这里摆了几十年。

“张奶奶,您实在太好了。要是我有亲妈,都不一定有您对我这么好的”我一面吃着面条一面没头没脑的胡说。这时候张奶奶趴在桌子对面给我剥蒜块,见我这么一说,忽然整个人都愣了愣,扒在蒜壳上的指甲忽然停顿了下来,至少有三秒的停顿时间。

其实我只是随口说的玩笑话,也是刚刚想了楚门的世界有点语无伦次。不过我想张奶奶应该可以理解为我这是对韩美美不满的抱怨和宣泄,最多笑着责备我乱说不懂事,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的。但事实是张奶奶在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愣,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说:“珊儿呀,你的爸爸离开的早,只怕都不知道有你这号人。你妈呢,又是个掘孩子,这些年供你读书生活也不容易,对你是有疏忽,可你不能有太多的埋怨呀。她可是你亲妈,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等你哪天结婚生子了,就会感受到这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这样的玩笑话以后别乱开,好吗?”

我听说张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上海知青,后来在我们这里干了几十年的妇女主任,说起话来自然是跟个教育家似的,当即把我说的无言。不过隔平时我可能会低头反思,但今天却不会了。就是因为我忽然发现张奶奶有稍微的一点反常,虽然很难确定,但是在我看来却是证据确凿的。

我的眼睛里面流光迁转,见张奶奶一再强调韩美美是我亲妈,反而让我真的怀疑了。吻妹说我这个人就是疑心病重,容易多疑。但是我现在也不想对自己几十年的生活产生质疑,可是今天却赶在这里如鯾在喉了。“她……真是我妈?”我低着头不敢看张奶奶,嘴里抿着筷子试探性的问。问这样的话时,我的心里突突乱撞,在古墓里看到僵尸也没这么心速过。

张奶奶也不知道是被我气的,还是真的心里有鬼,此时心虚起来不发一言了。见她没有再说话,我便缓缓抬起头。这时候就看到张奶奶正盯着我愣了神,在我注视的一瞬间又整个人随之一怔,脸上干瘪的皮肉抽了抽,把老花眼镜往鼻子上推了推装作没听到,继续剥大蒜。但是她毕竟老了,此时双手颤抖的厉害,好几次把蒜块抖落蹦地下。

这一碗面吃的异常艰难,什么味都有。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愤有点尴尬和诡异。我最终也没有问出自己心里所想的,因为我忽然很害怕,失去了面对的勇气。就像赵丽所说的,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辛巴德最终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毁掉了人生。

离开张奶奶的家,蒙译早已离开。迎门的韩美美见我一副苦瓜脸就以为我又在什么地方碰壁了,胡说八道一些话后就径自回房间睡觉,而我却看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感和害怕,心想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女人,真的不是我亲生母亲吗?赵丽日记里提到的‘我的身世’就是怎样的秘密?这也太惊悚了吧。

回到房间我也是辗转难眠,直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个人很轻缓的敲响我家的门。然后我就听到张奶奶在客厅压低声音问韩美美道:“孩子睡了吗?”

没有传来韩美美的声音,她应该是用手势或者点头回答的。然后就见张奶奶紧着说道:“孩子好像发现什么了。你说会不会是王珊回来过?”

见张奶奶说到这里我就整个人一愣,忙跳下床赤脚走过去贴着门缝听。心想我不是一直在家里的吗?这句‘王珊回来过’是什么意思?

韩美美还是没有说话,隔了许久才见张奶奶细声且埋怨的说道:“这都怪你,当年你要是听了我的话把王珊弄死,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

见张奶奶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好似惊雷一般炸鸣起来,心想这都特妈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我不是王珊吗?我不是王珊是谁?

但是很快就有了答案,紧着韩美美就暴跳起来哭丧的说:“虎毒还不食子,你叫我怎么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韩美美可能是太激动了,这一声几乎是喊出来的,夹杂着哭声显得异常痛苦。见此张奶奶便忙提醒道:“你小声点。”

两个人说到这里都没有再出声,应该是说的更细声谨慎了,而我也再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时候我真想冲出去指着他们的鼻子问个明白,但是我忽然发现自己正在瑟瑟发抖,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异常冰冷。

这一天如果可以抹去那该有多好,我真想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掩耳偷生只会活的更加痛苦,有时候命运就像是夜幕下的羔羊,完全是掌控在牧羊人手上的,时限到了就由不得你不往前走。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确实并非韩美美的亲生女儿。大约在24年前,我的舅舅抱着一个女婴敲响了我的家门。当时的韩美美也刚刚生完宝宝,女儿起名:王珊。

舅舅进门后和韩美美说了几乎话,韩美美就哭晕了过去。而醒来后却又要面对一项重大选择,当舅舅把自己抱回来的女婴和那个起名王珊的女儿放在一起时,韩美美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后来在舅舅的一再劝诱下,韩美美还是狠下了心肠,决定让这个女婴活下来。然后抱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到南淝河畔,打算溺死她。可是韩美美还是心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下得了手?于是乘着舅舅不注意将女儿的嘴里塞上手帕放在了河畔的凉椅上。她本想让别人捡回去,至少有条活路,却不成想自己的亲生女儿命运会如此坎坷,并且和舅舅抱回来的这个女婴结下了不解之缘。

其实赵丽日记里提到的‘韩老板’并非我舅舅,而是我的母亲——韩美美。而那个被称作为‘老家伙’的人就是张奶奶。只是这些秘密却在很多年后,才被自己发现。而这些潆绕错杂的丝线也正要因为我的逐渐强大而抽丝剥茧。

当时的韩美美并不知道自己养女的闺蜜,竟然是被自己抛弃的亲生女儿。她为了我能够安全无害的读完大学,就设法找到了赵丽。得知赵丽家境贫寒,只有一个捡破烂的爸爸时,便决定给她一部分钱,收买赵丽和我走的更亲密。然后又用暑假时间把赵丽培训成武艺超强的人,让她可以在校园里更好的保护我。

然而韩美美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赵丽不仅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自己的这一行为把她害的更惨了。受到培训后的赵丽身手不凡,竟然被‘蓝领带’组织给看重了。于是她的一生便得到了灭顶之灾。然而把赵丽推向这一切的却是她的生母。世间之事真实滑稽至极,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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