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惨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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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西班牙式的风帆战舰上的郑军士卒赶紧开始扑火，试图将这些火头扑灭下去，但是他们用沙子，用水，却很难将这些火苗扑灭，稍有拖延了一会儿，更多的火罐火砖接二连三的被砸在了他们的战船上，立即引燃了更大的火势。这一下战船上的郑军水师士兵慌了，大呼小叫的在清军的炮火之下在船上四处乱窜并试图扑灭大火，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大量的火油铺在甲板上，燃烧的实在是太猛了，海水浇在火头上，并不能剿灭火苗，相反还烧的更旺一些，这可是他们想不到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火罐火砖被丢到他们的战船上，战船上的火势开始变得不可收拾了起来，不多会儿船帆和桅杆也被大火熏烤的燃烧了起来，整条船变成了一个超级巨大的火把，烧的是劈啪作响，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开始有弹药被殉爆。这一下郑军水师士兵热闹了起来，再也不敢在船上呆了，一个个像是火鸡一般，大呼小叫的跳入到了江水之中逃生。
但是他们落水之后，马上就被众多的清军小船上的士卒拿着弓箭当成靶子在射，根本没有想过江他们捞起来作为他们的俘虏，他们眼中只有杀戮，况且这个时候两军正在大战还没有分出胜负，这时候抓捕俘虏还真是早了点。眼前，战船左冲右突，试图突围出去。但是却并不那么容易。江面就这么宽。清军众多的小型船只又像是疯了一般的围着他们，甚至不惜用船只来阻住他们的去路，宁可自己的船被他们撞烂，也不肯放他们逃走。
就在这艘郑军的仿四百余式的风帆战舰面前，就已经有八条舢板因此被他们撞毁，上面的二十名清军水师士兵正在江水中努力的向着旁边的自家战船游去，其中还有两个水性极好的操着匕首游向了同样落水的郑军水师士卒。郑军的这条仿西班牙式的风帆战舰看来也是悲催了，甲板上到处都是大火。船帆也全都被点燃起来，至此战船完全失去了机动能力，即便火力再强，也没办法脱离战场了，更何况一直得不到更多的士兵前来救火的话，只需要半个时辰左右，这艘战船就将沉没大江。
此刻，刘国轩的头都大了，看着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的这些清军大小沙船以及更多的舢板小船，他这才知道。清军水师并他想的那么简单，这清军水师还真是早想了一整套办法来对付他们。此刻这纵火的战术在这长江之上真的是十分有效，别看他们没有使用水师通常的配置火船，可是清军为了对付他们郑军还真是准备了数量不少的火油罐火砖等易燃易爆物，这对郑军的杀伤实在是太可怕了。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对清军有利，北风呼啸的刮着，后面清军的小型战船密密麻麻的飞速撞进战场，一艘艘的几乎就将整个江面彻底堵死，而这个时候郑军的一半多的战船都被包围了起来。这也是刘国轩自己大意，本来他倒是没想着今天就开始和清军大战的，但是清军已经扑过来了他也只得主动率军迎战。
但是他们先前暂时驻扎的双山岛对岸的码头实在的有些拥挤了，而他们时间紧迫又不能掉头，因此也就只得迎风而上，还好倒是不直接对着北边。但是即便是对着西北，这北风对他们的影响也是很大的。但是还值得庆幸的是，郑军百余艘战船并不是全部都进入了转北的方向，还有近四十艘差不多一半的战船没有进入向北航道和清军交战。但是看这个样子，后面的即便上来那也助益不大了。
战斗还在继续持续下去，双方打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郑军水师船队之中，最前方的十五条主力大船，刘国轩的坐舰完蛋，同样的一艘仿西班牙式的风帆战舰也被烧的只剩下了骨架，另外还有两艘大福船这会儿也是一条被俘，一条被烧毁，其他有十来艘二号福船以及其他大小战舰都被清军战船给围住开始了跳帮战斗，其中不少此刻还正在死命的搏杀着。
不过清军众多沙船以及其他小船攻打大福船以及其他型号的福船也不容易，最大的大福船高大如楼，可容人数达到两百人。这种船和沙船不一样，底尖上阔，船首昂起张开，尾部高耸，吃水比沙船要深达到了三点五米的样子，舰首就备有一门红衣大炮两侧红衣大炮各十门，千斤佛郎机有十六门碗口铳五门，迅雷炮也有二十门，喷筒更多达到八十个，噜密铳十五支，弩箭上千支，火药弩十张，火箭三百支，火砖及火罐有一百五十余个，其他冷兵器千数不止。
福建那边此刻没有大福船，他的船厂以及其他福建众多的船寮有了更好的远洋船只的图纸后也没有继续建造大福船，加上耿精忠自己也没有去过台湾，因此大箱子为止他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大福船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倒是看过武备志中对大福船的描述，还配有一副插图，不过古人挥毫泼墨作山水水墨画倒是很好，但写实的画还真的不咋的，看的很抽象。不过这种大福船也算得上是巨船了。船上可是有三层楼层。两傍皆有护板，还护有茅竹，竖立起来就像一堵墙。
船上有帆桅二道，中间船身有四层，最下面一层装压舱石，第三曾放置淡水柜，第二层则是士兵居住的地方。最上一层就是露台了，不过却需要从第三层的梯爬上，两旁用板翼作为护栏，人靠在上面作战，矢石火炮都是俯瞰而发。确实是大战利器，此刻在这眼前的战斗中，清军众多的士卒想要跳荡到大福船甲板上作战。可愣是没跳过来。反倒是死伤了一大片。
沙船虽然个头也不小。但是只是胖，高度比起福船却是矮了一截，沙船上的清军士卒想要冲到大福船上也真是吃足了苦头。清军损失虽然很大，但是架不住清军船多人多，不要命的往上冲，郑军的战船也招架不住了。刘国轩只得下令剩下的战船死命突围，处于最后放的四十艘战船受创最小，清军战船穿插冲到后面的也没多少。后部郑军很快的就开始掉头撤离战场。
刘国轩带来的那些其他战船，处于前端的很多福船等，甚至包括船上携带的小艇，这会儿已经基本上全部损失，不是被毁就是被俘虏了。他的坐舰一旁只剩下了两条快船这个时候也有一艘被击伤，船上的郑军水师船队水手，刘国轩与亲卫的保护中，转入一艘快船靠着右侧也就是北岸的郑军炮舰一侧也拼了老命的驾船撤到了后面，然后登上后部的一艘风帆战舰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撤退。
当刘国轩灰头土脸的坐着着一艘风帆战舰上撞沉了一条敌船之后，快速的杀出了包围圈。再扭头看的时候，刘国轩真的想哭了。他带来的船队几乎有一半多覆灭在了这场大战之中。他身后仅剩下了四十艘完好无损的战船，其他跟上来的还有三十艘每一艘都被打的千疮百孔。而他带来一开始大战的时候就布置在沿江两侧的十五艘专业炮船，这个时候也全都撂在了原地没有车回来。很多的郑军战船都是船帆尽毁，或者干脆连桅杆也被对方打断，倾倒在了江水之中。战船上倒下的半截桅杆还缠着无数绳索，压在船甲板上，使得断了桅杆的船只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航行的能力，转眼间便被众多清军的船只淹没在了其中，这肯定是不可能再逃出去的。
刘国轩这会儿是欲哭无泪，这一次他彻底完了，就算是他跑回台湾去，郑经也肯定是饶不了他。他也真是不走运的，每次总是遇到这样的不幸。不过这也是怪他准备不足，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或是觉得自家舰队实力太强大的话，他应该后撤到东面几十里的江面，那样在那里和清军作战基本上就是有胜无败的了。自己这一次带来了一万五千多人的水师将士，现如剩下的估计也就勉强达到一半了。
双山岛对面的码头上，此刻还有着一批郑军搬下船来的一些物资，这个时候刘国轩也顾不上了，下令各战船全部升起全帆，加快速度，全速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当有爱杨开始泛红偏西的时候，江面上的枪炮声终于渐渐的停止了下来，整个江面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艘还在江面上熊熊燃烧的船只的残骸，冒出着滚滚的浓烟。
经过小半天时间的激战下来，整个郑军水师船队船队除了刘国轩带着跑掉的，剩下的肯定是全部覆没了。其实也就是郑军凭借着船上强劲的火力保护，坚固的船体，才最终逃离了战场，不然的话若是差了一点，郑军的战船就休想跑掉了，这清军这边的船只数量实在是有些多得过分。在几十条清军快船或者说的小船的追击之下，大部分的郑军战船都狼狈鼠窜的逃离了这片江面，估计是不会再杀回来了。
郑军留下了没有跑掉的战船有近一半都是就地投降了，但是还有一半就是死命抵抗着，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其中最顽强的就刘国轩的这艘坐舰，不过此刻这艘船风帆战舰受伤过重，眼瞅着船体大量进水，又被五六搜清军战船围攻，明知逃不掉了，只好驶向了江岸边，在浅水区最终翻沉，沉没之后，这条船还有半截桅杆露出水面，船上的人员大部落水，最终被清军的小船捞起来成了俘虏，小部分人则来不及逃离，跟船一起沉入了水中。到了这个时候，胜局已定，王之鼎也就没有再下及时格杀的命令，对于落水的郑军士卒还是抓起来了。
清军这边损失也不小，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不统计结果还好，只知道己方打胜了，但是得知结果后，王之鼎也是气气愤的喷出一口血，损失远远的超过了他的预料。
这场大战，王之鼎所率领的清军总共俘获了大约一千三百多郑军水师船队水手。杀死的大约是有五千人。其中被俘虏的台湾将士中不乏包括了两个船长。都是大福船的船长。清军此战也得到郑军战船十八艘。其他的全部沉没，这的确可谓是大获全胜了。
可是再看看自身的损失，用严重或者相当严重都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简直几艘惨重。前前后后他们投入了一共有六百余艘船，当然这个水分是很大的，沙船以及其他战船总共也就两百二十艘，其他的全都是能承载两人到五人不等的小船。最终统计，清军部众战死的一点也不比郑军要少。达到了五千六百余人，重伤的也有两千四百余人，这可以说是自打清军有了水师一来打的最大也是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场水战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清军水师还是获得了这场大战的最终胜利，这是船只技术火炮数量以及战斗意识上的差距造成的，王之鼎本身作为统帅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打出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谁叫他们江宁水师除了占有提前搜罗了大批沙船的便宜，不然这一战悲惨的可就是他了。
眼看着时间已晚，王之鼎这才下令收兵。留下十几艘快船在江面上乃至到下游去巡视，以防那条逃走的郑军水师船队再被刘国轩带领着晚上偷偷地摸回来。给他们来一次突然袭击。郑军的炮火猛烈，只要派遣十来艘少量的炮船，拼命的对着他们轰击，那可就出大乐子了。其余的清军战船都带着俘获的船只还有俘虏，暂时就在这双山岛港口休整，至于那些俘虏则全都被押上了岸，看管起来。同时，他们自己不少的船只虽然没有战沉，但是也都损伤不小，俘获的这十八艘郑军战船也有五艘需要大修，但不能到后方的营地中尽快的进行修补，就只能在这处驻地召集人手临时赶工了。不求完全修好，就是勉强能明天开走就行了。要不然的话，恐怕有些船连南自家江宁大营都没办法坚持回去了。
不过这一场大战清军己身虽然损失也很重，但王之鼎也正是通过这一场大战他对自己此刻的手下建立了更充分的信心，这些活下来的水师部众们，在这一战之中，表现出了极强的韧姓和忍受力，在最初接战的时候，清军水师可是完全处于炮战的下风，接连多条船被敌人击毁，多船被严重击伤，但是所有的船只，都没有出现畏战避战的情况。
但是在他的命令下船队始终保持着冲击的阵势，大量的各式大小战船鱼贯进入炮击区域和敌人展开炮战近身战，在各船火力弱于对方，甚至是自己船只没有炮火的情况下船只强度弱于对方的情况下还敢继续冲击，虽然不敢说所有人都视死如归，前赴后继，但是绝大多数水手并未吓得不知所措，清军水师船只上的那些大小杂炮也始终没有停息，不停的快速装填对敌进行还击。这样的作战意志，是以往从未见过的，而且这不是一条船表现出来的，而是所有船只上的水手，基本上都达到了这样的要求，这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正是凭借着清军水师部众们这种意志，最终清军水师才在这场大战之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如果当时有几艘船上的船长也就是管带，或者说是船上的水手出现了畏战逃避的情况，都有可能导致整体作战的失利，因为恐惧是会传染的，一旦出现有船只逃走的话，会影响到大多数人的士气，导致更多人弃军令而不顾，选择逃离战场。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能理解个大概，主要也就是风向利于清军战船，而且清军的船只太多了，密密麻麻的江郑军战船都围了起来，这也给了清军各船士卒很大的信心，再者看到了有己方战船成功登上敌舰，士气也跟着起来了，接下来才有了悍不畏死的冲锋。不过也不是说所有的清军战船都是那么勇猛，也有不少船只在看到己方战船被郑军轻易的击毁，心里也是很害怕的。但是最终，还是在大量清军船只的一起攻击下，击败了郑军船队，这也是清廷建国以来第一次击败过台湾水师。
所以说，虽然这次大战清军水师损失惨重，但是却斩获颇丰，他们最大的收获，并不是俘获了对方多少条船只，击毁了对方多少船，俘获了对方多少俘虏，而他们最大的收获，就是使得他们打出了威风，竖立起了更强的自信心。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信心，他们的荣誉还有他们的优良传统，而经过这一战之后，王之鼎似乎已经看到了清军水师成长为了一支善战敢战的荣誉之师，他觉得只要这种信心和传统可以传承下去，迟早有一天，他所率领的这支江宁水师将会成长为一支强军，是大清最强水师，在他一下午一直挂着的笑容里，似乎这一点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王之鼎在此战中也是受了伤的，不过不是炮伤也不是箭伤或枪伤，而是被火给烧到了胳膊，整个左臂至少有三分之一被火油溅上，严重烧伤了。不过他同刘国轩一样也没有轻易的推出战场，而是直到战事结束，才在亲卫搀扶下下船上了岸，接受了军中医官对他伤口的处理。
烧伤在这个时代也是很严重的伤势了，烧伤会使人体组织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引起功能变化，导致新陈代谢失常。这被烧伤的创面局部红肿，渗出物增加，易发生感染；还好这一点水师医官也早有准备，药膏等都是现成的，下了船直接就清洗了伤口后将药给涂上。不过王之鼎虽然都五十出头了，但也是相当硬起，虽即使灭掉了手臂衣服上的火，去掉了烧毁的衣服，其他的就不管不顾了。直到战事结束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有点虚弱，不过这已经没有他太多的事情了。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只要营养跟得上，创面很快便会结痂愈合，只不过肯定是会留疤的了。不过对于一名武官，有疤痕实在是不算什么。
清军水师押着一大队的郑军俘虏上岸，岸上的步军营军官也全都跑来祝贺，这其间当然是少不了众人的一阵恭贺，也少不了又是一大通的马屁，王之鼎也都安然受之，满面笑容的回应着，完全不在意自己正处于伤病中。不过这个时候，他作为一军主帅，也需要让众人先高兴高兴，放松一下神经。不管怎么说，这场仗是胜利了，虽然说是损失大了点，但是想来奏报送上去，康熙不仅不会斥责他，而且肯定是要晋升他了。
这样一颗胜利的果实确实甘美，原先因为损失的郁闷也被一扫而空，此刻包括他本人，也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但是他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码头这边的所有战船还是处于了战备状态，想要完全放心下来，还得等到明天白天才能确定毕竟要打探到郑军余下的战船是否已经推出长江，斥候们也是需要时间的。
清军这边热闹了，反观郑军水师船队这边就悲惨了。刘国轩等人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败得这么惨。这一次带来的水师大军算是废了，已经完全没有能里再进入长江，就是勉强守住杭州湾都可能困难了。刘国轩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后要怎么向郑经交代，这已经是他损失掉的郑军第二支舰队了，上一次是折在了福州闽江，这一次就是在长江，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与江字相克呢未完待续。。
：大章六千字，还有一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