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八 条件(上)
别的不说,萧如薰之下这一百多万汉民绝对是吃得饱肚子过得下去日子,别无他求,只求安稳度日,要是能送子弟去读书就更好了。
萧如薰也想,但是他麾下能识文断字的人本来不多,能通儒家经义的更少,他手下只有三个正统士子,袁家父子和陈龙正,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绝对抽不出时间来给这些百姓的孩子们教书。
再者说来,现在他们的日子也就是吃得饱肚子,不会饿肚子,但是距离父母两人供养一个读书人还是有些距离的,明朝比宋朝更加重视科举,但是也只供养了三十万生员。
读书人是需要国家出钱出粮来养的,考取生员就能得到国家的禄米,虽然少,但是乘以三十万,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这是国家方面的投入,民间读书人自己也需要投入,官办学府是你考取生员之后才能进入学习的,但是你考取生员之前,需要进入私塾读书启蒙,号蒙学,政府是不管你的蒙学的,蒙学在地方多是士绅捐资,或者族人出钱聘请生员当老师来教授族内弟子读书。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有钱人,没钱,根本读不起书,一个农民家庭,算三口之家吧,父亲算一个劳动力,妻子算半个,孩子长大以前也算半个,也就是两个劳动力,十几亩田地是缴纳苛捐杂税之后养活三口人所必需的,但是一个劳动力是无法完成那么多农活的。
孩子长到七八岁左右就要开始下地帮着干活了,十一二岁就是一整个劳动力了,你突然让孩子脱离农业生产去读书,那岂不是要累死父母?
所以现在虽然有了土豆和玉米的种植,加上一年三熟和六年不缴纳赋税的福利,农民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不少,安稳的生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婴儿潮。
萧如薰年前派下去的人口普查官员报告,这几年的新出生人口一年比一年多,不少家庭都是三个四个孩子,如此这样的话,生产量的提升就被猛增的人口数量给抵消了。
除去农民自己的问题之外,萧如薰自己手里的小钱钱也不是很够,如果想要让农民接受孩子读书,起码要管孩子一顿午饭,要有校舍,要有笔墨纸砚,要有老师,要有厨子,这一笔一笔的钱算下来,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是办不成事情的。
大明朝这这银子的确值钱,但是办教育本身就是一件烧钱的事儿,也不指着能有什么经济上的回报,就希望能有更多的读书人给国家服务。
可话又说回来,缅甸镇算是军镇,朝廷从未提过在缅甸镇设立学官,允许缅甸镇居民参加科举考试,读了书自然就指着考试,可是考试就要牵扯到学官和生员的问题,这就不可避免的要和文官产生交集,萧如薰现在还不想和文官产生交集,所以办教育的事情就被延后了。
计划是提出来了,但是由于经济政治上的考量,萧如薰觉得这些年缅甸镇还是继续扮小透明比较好,他的羽翼还没有丰满,还没有士子愿意投靠他,帮着他建设缅甸镇,以袁黄在家乡的名头也就招来了一个陈龙正,就可以想象那些读书人是何等的鄙视萧如薰。
或许也有读书人愿意来,就是那些老酸儒,一辈子也考不上举人的那种,那种老酸儒对自己没指望了,就在社学族学里面当个蒙学老师,教教书以度日,这种人估计愿意来缅甸教书,萧如薰给的酬劳肯定更多,在哪儿教书不是教书?问题就是这些人也只能教书,什么也不能干。
不过后来萧如薰也想通了,不说培养士子,让麾下百姓都识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萧如薰几个月前派人去一些科举强府找寻那些一辈子都考不上举人的灰心丧气的老秀才老生员,问他们愿不愿意去缅甸镇给孩子们教书识字,工钱方面肯定比他们现在多。
目前还没什么消息,若是有了消息,萧如薰觉得可以开始现在勃固城周边的村落里面开始安排一下蒙学的建设,一步步来,目的不在培养生员秀才和举人,而在培养能读会写的识字的人,百姓的识字率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识字率的高低,代表了国家基础建设的强弱。
这种办学办教育的档口,我让你天主教徒到这里来传教蛊惑人心,我是为什么啊?我有病啊?好不容易摆脱了儒家的文人们,现在又要请来基督教的大爷给自己找不痛快?我想什么啊?
萧如薰当然不乐意。
利玛窦大概也清楚个中原委,但是他认为是受到儒家教育的萧将军出于儒家的影响而不喜欢基督教的教义,这是一种宗教层面的意识对抗,所以他一直试图改变萧如薰,结果非但没有成功,差点儿把自己也给搭上了。
所以利玛窦无话可说,只能把原话翻译给了主教,主教一听,面色也不好,他明显想起了安居乐业的中国人。
这些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的人,心里面没有空隙的人,是最不容易被宗教思想蛊惑的,一个人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能被宗教蛊惑,所以宗教总是在战乱地区根深蒂固,和平地区宗教力量总是不如政府力量。
对于和平的中国,主教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萧如薰,他只知道如果萧如薰不允许,基督教在这里传教,那么别说中国,其他的小国他也进不去,这位将军一句话,周边小国的君主就要抖三抖。
然而他之所以被教皇派来出使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无法用宗教理由忽悠人的前提之下,他就知道该用世俗的利益的谈判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教皇的价码是只要罗马教廷承受的起,那就答应那个中国将军,教廷需要一个中国的根据地和一批中国教徒!
“既然这样的话,那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萧将军,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才能允许我们在这里传教呢?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会竭尽全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