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婆婆的心思

马云睿睁开眼睛,正看见侯茉鸯面对着自己熟睡的脸。此时的她,不若平日里的生动,却有种静谧如兰的美。

她那青丝半掩的脸,细巧的眉,挺秀的鼻,如丹珠的唇。吸引着他,慢慢地,慢慢地倾身过去······

凉薄的唇就要盖上她的,一双星眸对上他的,粉色的指尖戳上他的鼻端。

“你想干嘛?”侯茉鸯晨起的娇柔嗓音中带着分暗哑,显得媚惑非常。见他摸着鼻子,坐起身子,不满地盯着自己。

马云睿见她醒了,咳嗽一声,板着脸,拉了拉盖在腿上的被子,声音带着心虚道:“没干嘛······我就是,叫你起床!”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翠柳叫起的声音,说是该起了,今天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马云睿想起鸳鸾殿没备自己的衣服,这才对侯茉鸯道:“我回栖凰殿换身衣服再过来。”

他边说边下了床,穿了昨夜的大红喜服,出了门去。

侯茉鸯见马云睿走了,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睛依旧有些酸涩,坐到梳妆台前,拿着黄杨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垂到胸前的青丝。眼角余光瞥见翠柳过来,开口道:“翠姨。帮我梳头。”

翠柳从她手中拿过梳子,在她身后站定,皱着眉头伸手过去移动了下桌面上的铜镜。这才抓起她的头发,先用手捋了捋,开始细细地梳理着发梢。

感觉头发被高高拉起,侯茉鸯伸手去抚了下鬓角:“梳个头都那么麻烦。”抱怨着嘟囔了一声。

翠柳勾起一抹笑,仿若未闻,只是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未停,放了梳子改用篦子轻轻地松了松发髻,又到妆奁里去取金钗。

马云睿换了衣服回来,便是看到侯茉鸯穿着大红宫服,堕马髻旁凤钗飞,红玉铒铛映娇颜。阳光下那火热的红,耀眼地张扬着。那如花般的剪影,令自己心中如擂鼓一般,自己的心,随着那抹身影,仿若长了翅膀,有些飘飘然。

侯茉鸯忽然听闻后边传来的脚步声,回头去看,马云睿一身绯色朝服,背手而立。两人的目光流转之间,侯茉鸯转身面对他道:“你······很慢!”

见他一下阴沉的脸,侯茉鸯却是轻轻一笑。马云睿恼怒自己的自作多情。那抹晒在身上暖暖的阳光,似乎也变得刺眼。脸上恢复一片冰冷的表情:“走吧!”

两人踏入皇后的寝殿迎凤殿,只见兰明珠坐在殿中龙凤软榻之上,闭着眼睛养神。

两人给她行礼:“臣妾(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玉体安康。”

兰明珠听见响动,睁开眼睛,见到二人,一脸慈爱地道:“来,鸯鸯,坐到母后这儿来。”她说着便拍拍身边的软榻。

侯茉鸯点点头,微提裙裾,慢慢拾阶而上,到了软榻跟前,挺直了腰板,慢慢地坐了上去。

兰明珠一笑,她没有想到侯茉鸯竟然如此得体。那天谱乐殿上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不好的。现在模模糊糊能回忆起的,便是她有些局促地站在殿中,满脸红斑。如若她不是侯煜的女儿,如果不是马天成执意要立她为太子妃,自己是断然不会选择她入主东宫。但是今日,见她如此得体,心中那抹不悦被冲淡了许多,拉着她的手道:“母后今日见你,甚是欢喜,你看看这小脸蛋儿,长得多好。果然谣传都是听不得的东西。听你娘说,那日在谱乐殿你身体微恙,坏了皮肤。现在可好了?”她说着笑眯眯地在侯茉鸯的脸上上下打量着。

侯茉鸯规规矩矩地坐着,挺着背,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谢母后记挂,臣妾已无大碍。”

兰明珠点点头,抓着她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以后,不用自称臣妾,对我就像对你娘一样,东宫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已经让人去罚了她!昨天竟是委屈了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只要记着,你是太子妃!那些小鬼喽啰们掀不起大浪来!别让她们骑到头上去了,如若真有什么特别委屈的,有母后在,便没人能欺负你。有什么事情便来和母后说。”

侯茉鸯连声说着鸯鸯知道了,却是抬头望了一眼马云睿,思忖着兰明珠显然已经知道了昨日的事情,但这事情却不太可能是他说的!这么一来,这消息在宫里也传得太快了。

兰明珠见她去看马云睿,便拍拍她的手把她的心思唤回来,继续道:“那小蹄子,大婚夜怎能把云睿留在房里,她那安得是什么心,她是越来越没规矩,仗着是皇太后赏给我的丫头,又在我身边呆了几年。便这样没大没小。现在你入主东宫,自然你说的算。你回去,好好整治整治,她若提起我,你便说是我的意思。”

侯茉鸯点点头,小声道:“母后,鸯鸯知道了。这些小事情,劳烦母后废心了。”

“恩!”兰明珠此时却话锋一转道:“妾终归是妾,你不要对她们客气。但是你已然嫁予睿儿,便多担待着他,这男人难免有个三妻四妾。他也担负着皇家的责任。”

侯茉鸯已经听明白她的意思,婆婆似是偏袒着自己,但是和儿子一比较,当然更是偏袒着儿子。想起秦若羽对自己说的话:给人家做了儿媳,再好的婆婆总不是自己的亲妈。与婆婆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时常把自己当做聋子。偶尔还要做做哑巴!她现在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虽然心中对兰明珠的说法颇有非议,但是最好还是做回哑巴。

所以此时侯茉鸯聪明地点头,顺着她的意思应了一声。

兰明珠拐着弯儿敲打这个媳妇,见她如此乖巧,笑眯眯地对马云睿说:“睿儿,你也娶亲了,你们什么时候,快快给母后带个长皇孙出来。”

“母后,你一向喜静,以后皇孙满堂,调皮捣蛋,可闹得慌。”马云睿笑着,心中涌上一抹苦涩来。

侯茉鸯见他望了一眼自己,只是微红了脸,偏过头去,彻底把自己当成了聋子。

兰明珠看着他,呵呵笑道:“几个皇子里,就你最贴心,如若有了皇孙,天天在我这里闹,我也开心。我有些疲乏,你们去吧!”

俩人答应着,行了礼出了凤凰殿。

······

马云睿见侯茉鸯急着上步攆,赶忙上前一步拉住她:“你在鸳鸾殿等着我,我去去司马署就回!”

“唔·····”侯茉鸯模模糊糊地发出个单音节词。

侯茉鸯见他走远,这才上了步攆,又被摇摇晃晃地抬回了东宫鸳鸾殿。

一回大殿,她便扯了头发上的金银珠宝,脱了那一身重重的大红宫服。

翠柳见她手忙脚乱,赶忙上前帮忙,扯着那束腰的带子:“小姐,这喜服得穿上三天。”口里虽这样说,手上却还是帮她摘去了头上的金钗。她深知侯茉鸯性子,自己也只能说说,未必她听得进去。

侯茉鸯换了一身丁香色襦裙,梳顺了头发,简单地用绸带把头发束了。见翠柳一手端了个托盘,一手推了门进来,上面搁着一小碗清粥,几碟小菜。她赶忙上前接了托盘放在桌上。又见只有一碗粥,便问道:“翠姨,你不吃?”

翠柳此时心里暖暖,口中却不得不说:“太子妃,现下里到了东宫,和将军府里不一样了。翠柳是下人,不敢逾矩。”

侯茉鸯却伸手拉着她的手道:“翠姨,我妈咪待你像是姐妹一般,从未把你当做下人,将军府里,哪一个人被当做下人来使唤过?我也一直把你当做姨母。我知道妈咪不放心我,所以才让你到这里来照顾我一段时日。我想着过几****回家的时候你就别再跟回来了,满叔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是办法。我到时候从宫婢里挑上几个人放在身边。去吧,多盛碗粥,一起吃。”侯茉鸯说着放开翠柳的手。

翠柳此时眼眶红红的,眼睛直盯着面前的白瓷碗,想起这么多年有时候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可是到了她懂事贴心的时候,自己心里甜得直想掉泪。眼泪硬是压着没掉下来:“翠姨吃过了。你快吃吧!”慌乱地点了个头,转身低头就往门外走。

好无聊!侯茉鸯放了碗筷,挺了挺腰背。成了太子妃,也就成了笼中鸟。自己那时候真是得了失心疯,早知道就答应妈咪的提议,去当土匪!出去逛逛吧!

侯茉鸯出了大殿,宫人宫婢拿着鸡毛掸子、扫帚之类的东西,在暖暖的朝阳下打扫院子。已是秋末,院子里的梧桐黄叶落索。宫人宫婢们见她出来,赶忙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行礼,侯茉鸯点点头,说了声起吧,见他们四下散了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她这才叫住翠柳:“翠姨,我四处逛逛。”

侯茉鸯漫无目的地逛着,她原想着是不是去承徽苑看一看,早上听皇后的意思,不知道怎么罚了姬流霞!可是仔细一想,便打消了主意。姬流霞才被收拾了,自己就去,肯定会被人误会自己是去看她笑话。

承徽苑因为她去过一次,所以她便避开了那个方向,在东宫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远远地透过一扇拱门,见一片罂粟在风中轻摆,她便有些好奇,谁会在宫中种这种东西?想着便往那院子去。

走到院墙下面,却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赶忙停了脚步,打算离开,却在听见了一句话后贴到墙上不动了。

“主子,太子爷不到这儿来,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一道女音压低了声音,带着忧虑。

“我能有什么办法?承徽殿里的事情你没听说嘛!太子妃才进门,你总不能让我去得罪她。我也不傻!”

侯茉鸯偏着脑袋,竟然是殷满月的声音?

“那,有什么办法没有?”压低的女音又低低地响了起来。

“等一段时日,待我去会了太子妃再说。对了,你收集来的林锐的这些信,可是贪污的证据!可别丢了。”

“恩,我这就按你的吩咐送出去,可是我有些糊涂,我们这到底是站哪一边?”

“你管那么多干嘛!叫你做你就做!”殷满月的声音有些不耐,后又放软了语气道:“站利这一边,这证据能换来我们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低低的女声应了一声,园子里便没了声音。

侯茉鸯在墙角站了一会,这才轻手轻脚地往原路回了鸳鸾殿。

马云睿坐在大殿软榻上,起了身踱步,不时往门口望上一眼。他望见门口进来的身影,赶忙坐回软榻上去。见侯茉鸯手上抓着朵芍药,一晃一晃进了大殿,他才又慢悠悠地起身:“去哪儿了?”

侯茉鸯把手上的芍药丢到软榻上,坐上去倾身靠着旁边的扶手,她想起刚才在殷满月院子外听到的话,便问他道:“你好久没到殷满月那里去了吧?”

“你是让我到殷满月那儿去?”马云睿有些不敢相信,昨天是谁说让自己在鸳鸾殿待上三天的?

侯茉鸯点点头,把自己刚才不小心走到殷满月院子外,听到两人对话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