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妖尸遍地，生死必相随

小奴带着他们一直到了白山尽头，月朗星稀，能看清面前山势峻峭，壁立千仞，鬼斧神工的峭壁悬崖，再往上却又是郁郁葱葱。明明没有路上山，小奴却偏偏带着他们走出了一条路来，回头往下看去，能让人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再往山上走，到处都是粗壮的树木，林子里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小奴吹着特殊的哨音，悠扬绵长，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林子越来越密，也越来越黑，小奴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到最后几乎是拔足狂奔，没过多久前方重新开阔，也跟着明亮起来。

所有人却都惊呆了。

“这，这是谁干的……”贺兰宫退后几步，一脸的吃惊和众人并无二样。

满目疮痍，尸骸满地，有些已经慢慢化作了妖型，即使明知那不是人，它们都是妖，也令人觉得可怜，甚至悲愤：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下如此毒手！

如果这真是跟妖作对的修仙之人所为，那他们和所谓的妖孽又有何区别。

小奴脸色惨白，发疯一般的冲上前去，翻看每一具尸体。

可以看出，越接近前方的洞口，战况越激烈，因为这里的尸体是堆积起来的，越靠近洞口，堆积得越高，身体焦黑，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洞里情形更糟，墙上地上都是暗红到发黑的血迹，干涸成诡异吓人的图案，没有一具尸体不是破碎的，地上散落着或大或小的珠子，暗淡无光，那些妖型都恢复成它们本来的样子，却已经没有人能认清它们本来的面目，一只毛茸茸的腿或爪子，半边呲牙咧嘴的头颅，曾经的张扬都化作了僵硬。

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洞顶上方就是缺了一边的月，月光洒下来，正好照耀洞中正前方的石座，粗犷壮观，石座下是一具尸体，也是满室唯一堪称完整的尸体，尸体还保持着人形，五官却扭曲得厉害，似乎遭受了极大地痛楚，面容显得模糊不堪，胸膛却被生生挖开，那里曾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如今却荡然无存，只剩一个大大的血洞。

小奴眼里只剩这具尸体：怎么会……怎么会……他昨晚还恶声恶气地说讨厌她，憎恶见到她……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过，他怎会匍匐在地上，他明明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个王。她第一次仰视他，也是以后一直仰望的姿态，高高在上的狼王，蓝色的眼睛里是嗜血冷酷的光芒，他身边永远都是艳丽妖娆的妖姬，每个女子眼里都闪耀着爱慕，每个小妖都情不自禁地臣服在他的气势之下，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王。为什么妖是下贱的，为什么妖必须臣服于人之下，他永远都是主宰。

可他现在却匍匐在地上，用自己生前最憎恶的方式死去，小奴跌坐在他身边。

千离远远看着她缓缓蹲下去，她能感受到小奴浓烈的悲伤。可是满目的尸体却令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深刻的同情之感，那些破碎的尸体，那些凝固的鲜红色，身体里叫嚣着什么，有什么要从身体里冲破。

愤怒，是愤怒，心里燃起一股强烈的愤怒，灼烧的疼痛，她紧捂着胸口，眉头蹙起，痛苦地抿起了唇，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小离？”苏慕白最先发现她的异常，探手过来。

“不要管我！”千离别扭地避开了他的手，竭力压抑着自己，“去看看小奴……”

小奴还保持着那个木讷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尸体，闻动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景戈则查看着门口的情况。

千离忍着难受，强撑着身体走到了贺兰宫面前，“你是天山的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将痛苦发泄出来？”

贺兰宫看着她，憋了许久，才道：“天山不是光明寺，没有疗伤之术，但就是光明寺也不能让——让妖起死回生。”

千离无语，“我不是让你……算了……”

贺兰宫终于明白过来，脸色微微动容，染上一层薄薄的粉红，尴尬地别过脸，“我可以试试……”

他走到那具尸体面前，小奴看到他，立刻恢复过来，护在身前，悲愤道：“你还想做什么？”

千离连忙上前解释，“小奴放心，他若有所异动，我一定不饶过他！”

说着以手执着小奴先前握在手中的匕首抵住贺兰宫的腰间，又低低附耳过来道：“委屈二公子了！”

贺兰宫哭笑不得，可他现在的行为本就和他一贯作风不符，千离此举，反而让他潜意识当成了一种借口和安慰：其实他只是被迫而已。

贺兰宫默念几句心咒，那尸体周围忽然出现了很多金色的光芒，渐渐聚集到头部，那里便慢慢地现出一颗珠子的形状，随着他的吟唱，继续漂浮向上，慢慢现出一张脸。

时而笑语嫣然，时而羞怯低头，正是小奴的样子。

“这是……”

“这是狼王所有精元凝结而成的内丹，天山的心法能令其现出他死前所想……”

小奴呆呆地看着，不敢相信贺兰宫的话，他，在死前竟然想起了她？

她颤抖着手，执起地上那只充满血迹却毫无生气的手，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像这样，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

众人只见到地上有一个血字：奴。

一笔一划，别扭拙劣，每一笔都涂抹了很多遍。

狼王从不屑于人的东西，文字亦是，可他临死前却写下了小奴的名字。

就连景戈也只觉得眼睛有点发痒鼻子有点发酸，他揉了揉，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贺兰宫突然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唇，“之前他已经受了重伤，心脏被挖，现在他的精元已经取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魂飞魄散。”

“什么？”千离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没关系。”小奴噙着笑，站起来对贺兰宫深深地行了一礼，“小奴谢谢二公子。”

贺兰宫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没……”

千离觉得十分不安，因为那个一直怯弱的小奴自始至终都没有流一滴泪，到现在她居然还笑了，“小奴，你……”

“离姐姐，那把匕首……”小奴低头又是羞怯一笑，“还是他很早以前送给我的，看你拿得这么顺手，就送给你了。”

“小奴……”怎么觉得她在料理后事，千离上前一把抱着她，“小奴你想哭就哭，不要忍着啊……”

“离姐姐，我终于知道他的心意了，我想一个人陪陪他……”小奴抱起他的头，一头发蓝的发也染满了血迹，“我还想要大家帮我点忙，多打些水来，好给他梳洗一下……”

“他会魂飞魄散！”贺兰宫忽略掉心中的烦躁。

千离狠狠瞪他一眼，“景戈，你陪二公子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

二公子三字因为不满咬得非常重，贺兰宫听得脸一白，眉角直抽，转身就出洞了，景戈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慕白哥哥，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顺便照看小奴，我出去取些水来。”千离示意闻动跟自己走，又看了看小奴，手中还握着她的匕首，想着又有苏慕白照看，这才放心出去。

小奴抬头道：“苏大侠，这颗精元应该送给离姐姐，总好过留在我手里。”

苏慕白负手不语。

小奴忽然又问道：“妖没了精元就会魂飞魄散，可人本就没有精元，为什么可以再世轮回？”

苏慕白一愣，“我并不是修行之人，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不过早在仙魔之战以前，人妖便已殊途，妖类再经仙魔一战的弱化，有此差异也不足为奇。”

身后没有回应，苏慕白回头，只见小奴噙着笑倒在了狼王身上，只看了一眼无需求证，他便知道小奴已经断气了。

他没有上前查看，伸手将那金色的珠子吸在手里，掩入袖中，叹了一口气，出了洞，景戈和贺兰宫正在不远处，他信步走去，“景兄弟，我刚看到洞顶上方有块巨石，你能想办法将洞口封住吗？”

景戈奇怪地点点头，他又对贺兰宫道：“早闻得天山五行之术，能呼风唤雨，不知二公子能否将洞外的尸体一并卷送至洞内，以修善德？”

一见他走出，贺兰宫便了然，让他们避开到安全地带，他祭剑而出，以血祭符，呼风而来，遍地狂扫，未几，洞外密集的尸体真的都消失不见，景戈再到洞口，运气凝神，排云天双掌而出。

千离赶到之时，只见洞顶大石轰然落下，震得周遭碎石接连落下，她也给震得摔倒在地，手中一捧莲叶跟着跌落，“景戈！你疯了！”

她连滚带爬，哭叫道：“小奴还在里面啊！小奴！小奴！”

苏慕白双手插入袖中，在她身后不言不语。

所有人都看着她，明白多说无益，只有景戈，上前耐不住道：“小离，人死不能复生……”

听到“死”字，千离倏地回头，突然冲到苏慕白面前，“你让小奴就这么死了，你也是凶手！”

她满腔的怒意和悲伤无处纾解，明知小奴是一心求死，但苏慕白显然是见死不救，伸手欲推，却又想到苏慕白的身体凌弱，探上他的胸膛，却始终不敢用力，心中倍感煎熬。

此时忽从背后传来一声疾呼，“公子！”

“你想干什么！”他身后也忽然出现另一道彪悍的身影，横在千离面前，一掌推出，忍受着剧痛的她反而含着笑，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