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原是故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林可把目光转向负手而立的吕老先生。依旧是那副被毁了半张脸的样子，无遮无掩的搁在那里，但经过昨日白老爷子的那番话之后，再没人觉得这张脸有甚麽可怕。见众人看他，吕淮安笑了一下——其实只是抽动了下半拉嘴角，道：“老夫只是被拉来做个中人罢了。”
是了，众人这才想起之前曾经听过这章焕行管这位吕老爷子叫伯父。想来应该是这章家公子想来道歉却抹不开面子或怕林亭南不给面子，因此拉上了这个对林家父女算得上有恩的吕老爷子。
其实在林可看来，这章家少爷其实也没那么可恶，顶多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做事情不经过头脑罢了。虽然言行无状，但当时毕竟双方还属于“敌我”关系，言语上有些冒犯其实也能理解。但毕竟直接被他的毒舌喷到的是林先生，因此他不说话的时候谁也不能说什么。
果然，只听林先生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一张甚是英俊并深具中年男人魅力的脸拉得老长，似乎竟是连吕老爷子也不待见上了。可是这场面也不能就这样僵在这里，到最后白老爷子干咳一声，出面接受了章焕行带来的赔偿，但另外却也将差价补给了他，算是勉强找了一个折中办法。但看模样，还是把这位章少爷得罪了……
送走了章家少爷，众人正准备回到客房，却见本来应该一同离去的吕老爷子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吕先生还有事？”白燊问道。
吕淮安点了点头，看着林亭南说道：“这位林先生……老夫有些事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虽说看林先生的脸色，林可生怕他抛出一句“事无不可对人言”，看这吕老爷子郑重的表情，说不定还真有事情要跟林先生说。只是不知这刚见面没两次的，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这么一脸郑重的说呢？
但好在林先生还不至于拗成这个样子，见状点了点头，便带着吕淮安向楼上走去。林可的房间被临时征用，作为会谈场所，原因是林可的房间是这几间里唯一一间外面没有树的……
关于这一点林可也问过原因，依照她现代人的眼光，安全与否跟树木之类的能有什么关系？但经过包括十一娘在内的“老江湖”们的洗脑式解说，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其实也好理解，按照这边房屋建筑的循例，在围墙及主建筑的五米之内是不能有树木的，一是怕贼人在翻墙之时用树木落脚，而是怕有“耳朵”趴在树上或躲在树后偷听主人谈话。越是对自身安全要求高的地方对这两点越是注意。而这里毕竟仅仅是个客栈，虽然难免有些蟊贼，但店家却也犯不上因此而多置那么些无用的土地。所以，除了林可的房间之外，其他人的房间却也难免被树木遮挡。而这间唯一窗外没树的房间就给指给了唯一没有自保能力的林可了。
待到众人落座，吕老爷子看到人数愣了一下，用眼神询问。这时林亭南终于说出一直以来林可以为他会说的话：“哼，事无不可对人言！”——不过现在听到这句话倒也没什么了。
只见吕老爷子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副脾气……”
……
这……是什么情况？
屋里面的所有人都被吕老爷子这句话震得立在当场，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情况。
“你是……？”
“二十年前、土林堡、赫赫加头。”几个名词从吕老爷子的口中吐出。
林亭南一开始还是一头雾水，但随着吕淮安的话逐渐瞪大了眼睛。“你……是那个布店老板？！”
“恩公在上，请受淮安一拜！”
这……又是什么状况？
别看吕老爷子这么大的岁数，动作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一撂袍子俯身就拜，连给站在林亭南身边的人挪开身子的功夫都没给。
一番折腾之后，好不容易众人都落了座，这才从吕老爷子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这才知道被人们当作谈资的二十年前的往事竟然还有这么一番不为人知的过去。
土林堡，赫赫加头。
前一个是汉话里的地名，后一个则是鞑靼语的一个专有名词——功劳山，名字虽然好听，但其实实质上就是林可也没少听过的东西，人头山。
二十年前，吕大掌柜还仅仅是个车马行的小老板，林亭南林先生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尉。人人都知道吕老板的脸是在那个时候毁掉的，但却没人知道若不是一个小小的骑兵都尉，这吕老板毁掉的就不仅仅是半张脸而是整整一个大好头颅。而且若不是这个小小的都尉之后的援手，受伤颇重的吕老板也不可能活着把承担整个颖安城命运的物质及时运去了颖安，更不可能受人尊敬的活到现在。
“等安顿好城中的一切之后，我又带着人返回土林堡，不过却再也找不到恩公了……”吕淮安颇为遗憾的说道。
众人闻言不禁唏嘘，然而林可却没来得及感叹这个……
林都尉？？？
林可好悬没被这称呼砸一跟头去，都尉……就算林可再对这个世界再没了解，也能听出这个词的含义，况且这个词在林可熟悉的历史里也不是没出现过。林先生是军人？
按耐住心头的疑惑，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表现出疑惑的时候，虽然相信这位吕先生不至于闲得蛋疼去管自己这点破事，但也没啥需要让他知道的理由不是。
临走之时吕老爷子邀请一行人去府中做客，但因为某些原因而被婉拒。吕老爷子抱憾而去，待走到门口之时再次邀请一行人改日再聚，这次却没有被拒绝，只是说会找一个适当的时间登门拜访。
“他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回到临时开辟的会议间，白老爷子问道。
“那些衙役看到了我和珂儿的路引，估计是他们说出去的吧。”林亭南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