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张青杨

张青杨大抵没有想到,有一日,他会被一个女子追得那般狼狈。

那****出门替霍青敏出门办事,没想到正赶上洛城所谓招夫节,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洛城与他玉门相比,还要民风开放得多。

“这位公子你可婚娶了?瞧这样子倒是没有的样子啊。”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色迷迷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竟是不动声色的来拉他手腕了。看着有来头的公子,她定要为她女儿招回去。

张青杨羞恼,没想到这洛城竟还有这般脸皮厚的妇人,见个陌生男子便要抓着他手腕往家里拽。但对方是女子,他只有忍着没有直接动手,只想着静观其变。虽然这么想,但他神情中的厌恶却是很明显的。

他挣脱对方的抓拉,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就往前走,那夫人却不气馁,又追上前来拉他,张青杨又加快了步子,她却追得越发起劲了。

一直快到了杨首辅家门前,忽而有人从侧面拉了他一把,他还未做反应,竟直接被那人挽住了手腕。

“夫君,原来你竟是跑出府里了。”

张青杨呆愣,他何时成亲了?侧头看去,揽着他的女子转头冲他眨了眨,眼中的笑意仿若星辰,竟是有几分和心底深处那人相似。

他还未开口,就听得揽着他腰的女子道,“这位夫人是要作何?为何一直追着我家夫君不放?”

那妇人家两人亲昵,又衣着不凡,身后还有不少的家丁,也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惹事,悻悻的看了一眼张青杨,不舍的离开了。

“张公子真是招桃花。”杨诗诗松开手,仍是含笑的看着张青杨。

张青杨尚且想着那笑容没有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心底那人的一颦一笑。

反应过来,又很尴尬。真真是诡异,英雄救美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反过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拱手朝杨诗诗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这京中的女子果真一个比一个胆大。

杨诗诗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轻笑,“张公子不必觉得我洛城的女子大胆,今日本就是折夫节,只要是遇见了自己心仪的男子,将他拖回家,便是自己的夫君了。”

张青杨诧异,“我怎从未听说过此节?”

杨诗诗仍是笑意盈盈,“这是先皇给霍将军挑夫婿时流传下来的习俗。”

“在我玉门明明是朝花节!”

杨诗诗轻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罢。”同一件事,在不同地方竟是成了差别这般大的习俗,不得不说,她洛城的民风果真彪悍。

张青杨与她说了半天,才想起,她刚刚唤自己张公子,莫非她认识自己?

“姑娘怎知我姓张?”

周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杨诗诗盯着他,眼里亦是一片流光熠熠。

“张公子竟是不记得了,那****曾去祭拜霍老太爷,还多亏了张公子出手,才没当众出丑。”

张青杨仔细一想,确有此事,又朝杨诗诗拱手,“原来是安国侯爷的朋友,失礼了。”

“莫要客气。”杨诗诗又道,“张公子要不要入我杨府坐坐?”

张青杨忙推拒了,“在下还有要事要办,改日再来叨扰。”

杨诗诗只看着他笑,目送了他的身影离去。

第二日,张青杨便得了杨首辅的举荐,在京兆尹收下当差。

杨诗诗等了几日,不见张青杨上门拜访,知他是推脱,便亲自带着丫鬟去了安国侯府。

待她见了张青杨与霍青敏说话的眼神与语气时,心中这才有些明了。

张青杨从霍青敏那里退出后,绕着安国侯府的围墙慢慢的踱着步子,偶尔抬头看一眼远处,只觉得苍茫的天地离自己太过遥远了,心中竟有无边无尽的孤独在蔓延。

他摇了摇头,本已打算回去,却见有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浅黄色的衣裙下摆在风中轻轻摆舞,很快便到了他跟前。

“杨姑娘。”张青杨连忙抬手行礼。

“嗯。”

杨诗诗忽然有些恼怒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安国侯府上空的天,没有说别的,一时让张青杨摸不准头脑,便也沉默了。

两道身影保持着礼节性的距离,地上的影子却轻轻地偎到了一起。杨诗诗看到了,不禁轻笑,朝张青杨问道,“张公子,若是有姑娘爱慕你,你当如何?”

张青杨抬头看她,就见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虽是含笑,但仿佛能将自己看穿一般,莫名地生出许多不自在,往旁边移开几步,低头道,“杨姑娘说笑了,怎会有姑娘爱慕我呢。”

杨诗诗忽然一本正经道,“那你便是有心上人了?”

张青杨沉默,不知道这杨姑娘怎么和他一个男子说这话题。

杨诗诗拨弄着手里的丝帕,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你喜欢青敏罢?”

张青杨蓦然张了张嘴,脸上有些燥热,却没有吱声。

“我便知道是这样。”杨诗诗仍是弄着手里的丝帕,忽然将它丢给了他,朗声道,“不过青敏已经有夫君了,你还是喜欢别人罢。”

张青杨觉得有些尴尬,点头道,“我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多谢杨姑娘提醒。”

谁知刚刚说完,就听得杨诗诗道,“不必客气,因为我爱慕你,所以你以后便喜欢我罢。”

张青杨错愕,就见杨诗诗已经转身翩跹的走了。

只是后来,杨首辅向他提亲,他却是拒绝了。

众人都说他傻,就连霍青敏都来劝他,可是他就是不答应。

他心里没有她,为何要娶她?这样只能耽误了她一辈子。

京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他终于知道为何杨首辅会举荐他来京兆尹手底下做事了,这诡谲的政权天下,坏了一扣,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就在他以为他拒婚之事已经过去时,忽然听得他的同事唤他,说有人找,临走还不忘揶揄地扫了他一眼,笑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有这好福气。”

张青杨回身,就见杨诗诗站在不远几丈之外,眼神受伤地看着他,而后忽然眼泪朦胧的转头就走,脚步迅疾。他稍稍一愣,想了想,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一直沉默着,快到杨府,张青杨快走几步,上前扯住杨诗诗的衣袖,这才迫使她停了下来。

他很快的放了她的衣袖,担忧的问道,“杨姑娘……”

杨诗诗转过身,却低着头没有看他,声音低哑涩然:“在张公子眼里,诗诗就那般不堪么?”

“不是的,杨姑娘误会了,其实你很好。”

“我很好,那你为何要拒婚?”

张青杨心急,急忙解释道:“杨姑娘定是误会了,我拒婚,不过是因为我对杨姑娘确实没有意思,这样只会耽误了杨姑娘一辈子。”

张青杨抬眼看她,见她泪光闪闪,忙转头,“杨姑娘还是另择佳婿罢,何必看上青杨一介莽夫。”

杨诗诗霍然抬头,猛的抓着他的手腕,一脸愤色:“是啊,我何必再来纠缠与你!反正你也不在乎!”

话刚说完,她放了他的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张脸也烧红起来,羞愤难当之际,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在你眼中,我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姑娘罢?”寒风萧瑟,她的背影孤傲的犹如欲待振翅的苍鹰,头未回,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榆木脑袋了!”

让人让人生气的榆木,偏偏又让她难以忘怀,有时候她也真想让自己清醒清醒,却是做不到。。

张青杨垂下手,站在原地未发一言,看着她渐行渐远,轻轻叹息了一声。

本来就不该有交集的人,何必要强在一起,就此别过罢……

只是张青杨没想到,他所想的没有交集之人,却是偏偏最该与他有交集之人。

张青杨奉旨与萧祈涯一道去城外平叛乱,正要危急时刻,忽然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打马朝他赶来,他一怔,就见那熟悉的身影已经到了他跟前。

风雪里杨诗诗一身红袍,像是冬日里的火炉。

张青杨一惊,刚想叫杨诗诗走,却见敌军已经开始骚动起来了。

“杨姑娘快走。”他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去迎战,手却被她拉住。

那双手在寒风中冻得冰冷,却带着固执,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张青杨愕然的转头,对上她的目光,就见她目光坚定中闪着泪花。

“我杨诗诗就一疯子,就是忘不掉你这个榆木脑袋。”

“……”他张了张嘴,呐呐不得言。

“张青杨,我就这么喜欢你,你不准死!”

张青杨心中忽然有什么坚冰融化了一般,却是抬起头来朝杨诗诗怒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一个女子还上战场来,是要拖累整个军队么?还不赶紧走?!”

杨诗诗眼睛通红,咬了咬牙,也知道自己这般做确实会拖累他,但是她不想让自己遗憾,就像霍青敏与萧祈瑜一般。最后她忽然撑着马背朝他凑近过去,抱着他的脑袋胡乱一吻,“好,我走!”

分身立马便调转了马头,然而在即将远去的一刻却又掉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只要你活着回来,我以后便再也不来纠缠你了!”说时,眼泪已经坠落进雪地,融化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

张青杨怅然的看着她,她已经掣马远去,如火一般的身影被漫天的雪花掩盖,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卑微的人物竟然值得她冒险来这里见自己,心中有些酸涩,果真是个疯姑娘。

张青杨在那一个瞬间,忽然有些感激了上苍。

上苍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姑娘,已算待她不薄,待他胜利归去,定然亲自上门求亲。

只是,在一切平定后,他却忽然听人说她已经与一户人家定亲了。

张青杨几乎要悔青了肠子,他扬鞭掣马,从自己的住处向杨首辅府驰来。夜幕下的京城喧嚣不退,他的心却是一片冰凉。

一路的飞奔疾驰,恨不得立马见到她,然而在首辅家墙下时,他却只能勒缰绳呆愣的看着杨府。

路过的行人纷纷转头朝他张望,他却不管不顾,只将视线却落在了遥远阁楼的窗口,里面亮着烛火,可是却再也没有一个红衣的姑娘在他打马经过时打开窗户出来张望了。

她果真信守承诺的不再来缠他了,他垂下头,心中的的苦涩一片翻江倒海。

正在这时,她的窗户忽然咯吱一声被推开来,张青杨愕然抬头,正对上她愕然的双眼。

两人怔然相望,彼此正无言,却见杨诗诗的丫鬟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脸色一红,再看了他一眼,却是已经合上了窗户。

张青杨忽然心中十分的惊慌,心中一片怅然,最后失魂落魄的夹着马腹回了自己的住处。

后来他几次三番去杨府拜见,却再也不得入门。

正在这时,张夫人却是带着张清晓与她们张家一大家子赶进了京城,为他置办了宅子又是布置新房。

张青杨愕然,最后才从张清晓那里得知,她母亲已经与别人家为他定好了婚事。

恍惚间似有一道惊雷劈中了他,张青杨失魂落魄,整日郁郁寡欢。

直至成亲那日,见得迎亲队伍停在杨首辅家门前,他才蓦然惊醒……

多庆幸,父母再给了他一个机会,以后他必当加倍珍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