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着避暑山庄,前进! (二)

怡贞正要扑过去对衡敏晓以颜色,恰好小梅送进点心来,秋香忙接了递到案上,笑着说:

“公主格格尝尝这梅花酥和奶饼吧,是内饽饽房刚送来的。”

怡贞伸出的手迅速改道,第一时间抓了块梅花酥在手,边吃边含糊不清的朝衡敏哼了一声:

“我先吃着,回头再和你算账。”

衡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知道这个女人一心不能二用,眼下顾得上吃就顾不了报复自己,因此好整以暇的也取了块奶饼放进嘴里。

她吃了一小会儿,想起来又问秋香:

“这点心十八阿哥那边可也有了?”

秋香道:

“格格放心,冬馨那边是并奶茶一道送去的。”

衡敏点点头,见秋香让小梅退下,自己却侍立一旁,并没有出去的意思,正奇怪怎么她今日这样没眼力劲儿,明知是怡贞和自己说私房话的时间还不主动避开,转念一想,猜她定是有话要说,便向她招了招手。

秋香将其余人等一律支开,连灵珠也避了开去,确是有些切磨箴规的言语要说与怡贞衡敏,此时看衡敏招手,忙走到近前,问:

“格格有什么吩咐?”

衡敏笑起来:

“我有什么吩咐了。我是看你在这儿茶壶煮饺子,替你着急,有心帮你倒上一倒。”

怡贞听说到“饺子”,这才从埋头苦吃里腾出精神来,好奇的问:

“秋香有什么话不好说吗?”

秋香脸微微一红,说:

“奴婢是见明天便要启程去热河行宫那边,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与公主格格说。”

怡贞愣了愣,看向衡敏。衡敏一直盯着秋香的神色举动,看她这样一说,心倒松下来,一边朝怡贞使了个放心的眼色,一边说:

“这是什么话,咱们之间,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的,难道秋香还不知道公主和我么?”

怡贞也估摸着秋香应该是对大家的热河之行有些叮嘱,便笑嘻嘻的说:

“是啊,秋香与咱们,那还不是有一说一嘛。你既然有要紧的话,也别站着啦,坐下说好了。”

秋香吓了一跳:

“这可使不得,奴婢站着回话就好。”

衡敏笑道:

“别推辞了,你再左一个使不得右一个行不通的,公主和我就该亲自去给你搬椅子了。”

怡贞大力点头,这就作势要起身下炕。

秋香也是摸惯了她们摔后的突变性情的,知道推辞不过,只好自己搬了张杌凳在炕下坐了。

怡贞端起茶喝了一口,看秋香还有些犹豫的样子,暗暗啧了下,拿起一碟点心递到她面前,大喇喇的道:

“来来来,别干坐着,秋香你也吃点。”

衡敏知道她是有心搅和气氛,吃吃笑出声来,秋香也忍不住笑,道:

“多谢公主,奴婢不饿。”

怡贞睁大眼睛:

“谁说我是怕你饿了才要你吃的。”

秋香听这话说的奇怪,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眼睛不由望向了衡敏。

衡敏从怡贞端着的碟子里取了一块芝麻酥递给秋香,笑道:

“公主的意思是,吃人的嘴软,你若吃了我们的点心,便不管那些顾虑忌讳,凭这心里有什么话,也只好一一的说给我们听了。”

怡贞嘿嘿的乐着,坐过去搭住了衡敏的肩:

“还是阿敏最了解我。”

又转头对秋香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秋香你就赶紧吃了赶紧说嘛。”

秋香终于领教到两位小主子的古灵精怪是没有最高级只有更高级,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然而教她们这样插科打诨一番,自己心头的顾忌倒真的消弭殆尽,她想了片刻,道:

“主子们既这样说,奴婢自然从实说来,便是有什么犯上僭越之处,也顾不得了。”

怡贞、衡敏均点点头,示意她只管继续。

秋香稍稍端正了脸色:

“自四月公主格格受伤后,奴婢自知有失职之罪,因此日夜忧心。不敢瞒主子,奴婢的忧心里,一半是为了公主格格的伤势,还有一半,则是为了公主格格伤后说话行事与从前大有不同。”

怡贞、衡敏闻言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秋香又柔声说:

“奴婢斗胆猜测其中缘故,想一来是经这一回,公主格格立心要改些性情;二来是因跌了那一跤,受了震荡惊吓,有些事情便一时记不起来。”

她说到此处,离了杌凳,伏身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奴才私下揣测主子之事,一向是大罪,奴婢本不敢说起。只是明日便要动身去热河,皇上皇太后并亲王郡王阿哥们也多在那边,公主格格虽说素来受宠,然而如今伤后这个情形,一举一动便不可大意。倒不是奴婢私心,怕教人知道了追究罪责,而是怕主子们若真有什么没有周到的地方,在皇上皇太后那里惹来闲话事端,奴婢就真的万死难辞了。”

秋香说完,又磕了几个头,伏在地上不起。

怡贞、衡敏彼此瞧了一阵,交换了几个眼神,衡敏便下炕去拉秋香:

“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且先起来说话,这么又是跪又是磕头的,看吓着公主。”

怡贞差点要翻白眼,心说让你安抚秋香姐,可没让你随意给我做性格设定啊。

秋香见二人听了这一席话并未生气骇异,衡敏更和颜悦色的抚慰起自己,这一举一动显然也有怡贞的意思在,心里始觉安定,觉得那一番冒险言语也不算是全然的鲁莽。

衡敏拉起秋香,将她依旧按在杌凳上坐了,笑着说:

“知道你一贯仔细,和灵珠又是在身边服侍的,公主与我有些什么,原也瞒不过你们去。只是难为你想得深远,倒替我们担惊受怕了许多时。”

她朝怡贞点点头,怡贞便接过话去:

“我和格格摔了那一跤,确有些人事记不大起来,想来不过是一时的症候,过些时候也就好了。没与你们明说,也是怕传出去小事变大事,我们麻烦不说,更连累你们。”

衡敏思量片刻,又说:

“这些日子,逢有我们不大明白的人事,你和灵珠便过来提点,真是有心了。公主与我心里明白,实在感激得很。”

秋香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差一点又要跪下去行礼:

“都是奴婢分内事,怎么当得起主子的谢。公主格格以后若有什么需要言明的,只管告诉秋香,秋香一定尽十二分的心力听公主格格差遣。”

她顿了顿,说:

“秋香若不在时,吩咐灵珠也是一样的。”

怡贞乐了:

“这可太好了,我是最怕绕弯子说话的,既然同你说开了,那以后再有不明白啊不清楚的,直接问你们就是啦。你们也别老拘泥些有的没的,觉得哪里该提醒的,直接说就是。”

衡敏也笑,又将点心碟子向秋香递过去:

“正是正是,以后还须得多多吃咱们的嘴软呢。”

秋香万分不好意思,终于接过点心,低低答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