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奖不易
前方争斗愈演愈烈,方才我身边那人,也被人砍了一刀,不过依然强撑着坐在马上。眼见他们围在跑道中央打得不亦乐乎,旁边留出了空。我眼睛亮了下,俯下身子同落雪嘀咕了几句。
地上的血液混着泥土成了深褐色,发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落雪按我的吩咐,慢慢加速,朝他们靠近。待得还有十米左右的样子,我使劲一拍落雪,落雪就飞奔起来。只觉得耳边风呼啸刮过,眯着眼,我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越来越近了,前方有马停了下来,发出悲惨的嘶鸣。看台上的观众如野兽般狂呼,这里是末日还是地狱,真可怕。定下心神,为最后一刻冲刺做准备。
仿佛仅仅一跳,就超过了他们。五脏六腑都震荡了一下,我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吃的少。
有人发现了我们这一队漏网之鱼,提着血淋淋的砍刀朝我们奔来。剩余的人难得一致停下了打斗,争先恐后地跟在我们身后。
一遍遍地祈祷,看着还有些距离的终点,我努力不去想那些狰狞的面孔。
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大家相互之间距离并不远,我生怕他们一个冲动,就把砍刀当飞刀用。俗话说:冲动是魔鬼,诚不我欺。为了避免那种命运,只有小心地偏头去看他们的举动。果然不出我所料,有人开始扔刀了,不过当刀扔出的那一刻,他的胸前就被砍了一条大口子。
避过刀,许是因为刚才那人受了伤,此时没有人再当魔鬼。有人竟用刀砍身下的坐骑,马匹吃痛,一路狂奔,不多时就跑到了我的身侧。一双魔爪朝我抓来。我闭眼弯腰意图躲过,只听一声哀嚎,那人捂着手摔下马,鲜血从手臂上缓缓流下。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感觉。
剩下几人纷纷效仿,对自己的坐骑出毒手。效果是明显的,我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心惊担颤。害怕的同时,也有一丝幻想,多么希望手上横空多出一个火箭筒,把他们全部炸成肉饼状。
“落雪啊,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不打不骂的,你要争气啊!不然我们两今儿就歇在这了啊!”几声大喊,让我使出了吃奶的劲。落雪漫不经心地回了次头,眼神很是轻蔑。真不知道它这莫名其妙的自信来源于何处。很快我就知道了,落雪张开大口,对着身边的马毫不客气地啃上几口,连踢带踹,动作跟电影似得漂亮。
直到最后一刻,冲过终点,没有欢呼,没有怒吼。
看台上的观众难得静了下来,那种死寂让人沉闷,也不知大家对眼前的一幕是不是无法接受。本以为到了终点,就完事了,没想到身后那群野蛮人依然穷追不舍,红着双眼,充满杀意。
“和尚,救命啊!”我赶忙呼救,面子哪有命大。
出面的并不是无良,布笑嘻嘻地走入场,扯着嗓子对大家说话。依然一片死寂,大家默不作声,布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渐渐地,人群之中有人开始鼓掌,稀稀疏疏。许是感染了大家,掌声逐渐变大,最后全场都热闹起来,布也回到原位,满脸带笑。
追杀我的人停下来,面露不甘,咬牙切齿。逃过一劫,我依然心有余悸。落雪慢慢向无良走去,姿态很是风骚。
布又走到一边同人说话去了,不多时转身来跟我们说:“他们只肯付一百两。”
我揪着落雪的耳朵,不顾落雪的反抗,恨恨地说道:“凭什么,我命差点就挂那了,这些人不厚道,就不怕遭天谴么?”
布笑着又去交流了一番,回来后说道:“五百两。”
“嗯。”我对他们态度转变之快感到惊奇,“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他们还要落雪。”
“不给!”我一声怒吼,脾气火爆到了极点,“再说废话,扣你工钱。”
无良拍着我的肩说道:“火气不要这么大,人家也是好心。”
我瞪着他,嘟着嘴,想责备他为何不救我。不料一字未说,眼泪就掉了下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呜呜,你离我远一点。”越哭越委屈,到最后,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抽噎。
无良手一拉,将我拉到怀里,手轻轻摸着我的头,无声地安慰我。
我使劲拍打着他,只想把刚才的害怕和生气发泄出来,手上力道自然不小。直到没了力气,我才停了下来,隔着衣服,狠狠地咬住了无良的肩。
无良身子一顿,将我抱得更紧,一声叹息从头顶传来。
“这个,大师,一百两。”布领了钱来,看到我们这样,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马上走!”无良直接将我从落雪身上抱了下来,布骑着落雪,极快地向城外逃去。几个壮汉,或骑或跑,手上带着各式武器,嘴上骂骂咧咧地追来。
落雪的耐力虽然好,但毕竟刚才已经跑了多时,现在的速度勉强比那些人快了一点。布倒也不担心,时不时冲着追来的人做鬼脸,吐口水。
我紧紧地抓着无良,不想再看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无良用手拍着我的头,轻声劝道:“乖,不怕,我们就快逃出去了。”
我将头埋得更深,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不要了,把钱还给他们。”
无良并没有认可我的想法,布见状也不吱声,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出了城,追喊声,马蹄声丝毫不减。无良见出了城,立住了身子,回过头,目露冷光,毫无表情的面庞竟让人感到畏惧。追赶的人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对面前这个和尚莫名地大家都不敢靠近。
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出手,还未上前几步,就是一声凄惨的喊声。看着他流血不止的手臂,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出手的正是面前这个替我堵着耳朵的和尚。
布看到无良的身手,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隐在了担忧的面孔之后。无良淡淡地看了布一眼,说道:“让他们滚。”
布自然担当起翻译的工作,嚣张地喊着。
权衡再三,他们索性躲起来,宁可悄悄跟踪,也不想再同这个和尚面对面了。
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刚才的比赛,血液、残肢,如同一杯后劲很大的烈酒,让我身体颤抖不住。这种害怕比泽夫人杀了人更浓,让人心生绝望。
为何要为了区区一百两,将我生死置之不理,我很想质问无良,可没有开口的语气。感到自己的懦弱,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无良只是轻轻地拍着我,一言不发,眼里却全是懊恼和后悔。三人安静地走着,直到与刘达碰面,我抹干泪,推开无良。深吸一口气,将布抱得紧紧的银子一把扯过,向身后扔去。回头,对上无良忧伤的目光,我展颜一笑,虽然明知自己笑得比哭还丑。
我没有掩饰眼中的嘲讽愤恨,转过身,我努力平静地说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