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前辈之诫

桃花是清贵妖娆，姬云华便一片粉红桃红中白衣懒懒穿着，腰间细带松松系着，终是有些心不焉地放下石罐，想着南方望了望，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么多天了，怎么会还没有动静呢？姬云华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

项昭宁盘腿坐泥塑面前，两手掐诀掌心向上放两膝之上，目闭合，神情轻松，一副端庄宁静样子。

姬云华一边看了看，确定她没有任何不对劲，然后就恍惚了一下，思绪飘得很远。

项昭宁小时候其实是个很内向又胆小孩子。姬云华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妖虫时候，吓得躲到了秦清微身后，紧紧拉着他衣服。秦清微劝哄了许久她才肯慢慢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但脸色总是不太好。

也是因为看到了那一幕，姬云华才会觉得项昭宁性子太软，才会想要严苛地对待她，只希望她长大后能少吃点亏，修行路上也能顺利一点。可是他现发现自己做或许适得其反。

姬云华心内叹了口气，想到这个孩子秦清微身边虽然胆小怯懦，但至少愿意表达，她有时会跟秦清微撒娇，秦清微便顺着她，摸摸她头安慰她，鼓励她。可她自己面前却总是一副庄重勇敢模样，哪怕她手袖中紧握，哪怕她小脸板得僵硬。她很少对他倾诉或者撒娇，只是到了十分脆弱害怕时候才敢委屈地拉着他袖袍一角。他想，其实阿笑与秦清微比之他要亲近许多。

于是他也曾想过，假设有一天阿笑身份瞒不住了，便将她托付给秦清微，至少这个人身边，被他护着一生。应该是乐。所以他逼她放弃身为女儿自觉，便是不叫她漫漫修仙成长途中对男人动情。

可是现他发现自己做过这些其实都是徒劳。

他以为这个孩子本就是女儿，秦清微教导下，是温和，是柔弱，是胆小，这些都不是什么奇怪事情。可是这个他看来弱小孩子内心有多么固执坚强，之后日子里他看得清清楚楚。

很矛盾，可是他渐渐觉得——这样很好。

他目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盘坐女子，心想她还是个孩子。又想她早已不是个孩子了。那些岁月中他与她相伴，他心思和矛盾一一涌上心头，他似是茫然弟转头看背面妖娆盛放三千桃树。一时竟痴了。

无论姬云华外面如何，项昭宁是不知道，她正心喜那位教她九转前辈又出现了，这就表示她可以不用出去折翼空间了，她可以直接这位前辈这里找到答案了。想到不用去醉醒忘生。不用去找那位古里古怪子翼神君，她心情十分之好。

“前辈，你沉睡得够久啊。”项昭宁心中高兴。

那个声音哈哈大笑道：“久吗？千年光阴也不过弹指一挥，哪里有很久？”

项昭宁笑了，“前辈说是，只是阿笑久未看见前辈。便觉得很久了。”

那声音便笑了。

项昭宁道：“恕阿笑无能，阿笑曾承诺为前辈重塑躯体，可是现既没有找到玉魄。也没有找到天地炼器之师，实惭愧。”

那声音沉默片刻道：“丫头有心了。这件事情本来就十分不易，有人即便穷一生也难以达到，丫头不必太过紧张，随缘就好。”难为项昭宁这个老实人生怕人不记得似早早就抖开了这事。没想过耍滑抵赖，也没想过隐瞒欺骗。那声音主人对项昭宁十分满意。

“随缘？”项昭宁疑惑。

那声音语气轻松道：“是啊。说实话，本来我是觉得躯体重塑之前清醒都无望，没想到竟有一天能清醒着跟丫头说说话，这就是机缘啊。也不知为何，我近突然感觉到熟悉气息，渐渐有了想说话冲动，于是就醒了。不知这是哪里。”

项昭宁道：“我们现姬信前辈留下折翼空间中。”前辈怎么会对这里有熟悉感呢？

“姬信……”那声音幽幽，“姬信？”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迷茫。

项昭宁皱了眉。她之前猜测前辈是项九长生，可如果是项九长生，怎么会不知道姬信？毕竟她入折翼时候，梦中场景正是姬信和项九长生旧事纠葛。

“前辈认识姬信前辈吗？”项昭宁问道。

那声音似悠长一叹，又似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末了却道：“观你气息该是化神之境了，可喜可贺。”竟是不想再进行之前话题了。

前辈既然不想谈，项昭宁也不强求。

“多谢前辈，只是我这化神甚为虚假，出了修炼境是什么也做不了。”项昭宁实话实话，虽然开始有些沮丧，不过现说这话已经十分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她日日折翼中修炼，没有强敌侧，没有险境丛生，只有满心信仰师父相伴，只有青山绿水灵气不断。这种日子过久了，总叫人心生不起紧张感和警惕心来。再说项昭宁本来也就是这样平和温淡人，少有争斗之心，少有杀心。

那声音道：“这么说来，该是入了五转了。五转之后，九转修炼基本一路坦途，只是这五转难过。”

项昭宁点头，“正是如此，却不知五转如何能早早过去。”她顿了顿，“前辈现醒来，莫非前些日子一直看着阿笑修行是前辈？”

那声音道：“何意？”

项昭宁道：“难道不是前辈？近阿笑修行总是感觉到有人窥探，请了我师父护法，师父却道不是外干扰。原先阿笑想不通，现想来，既然是内原因，不是只有前辈才能做到吗？”

那声音许久没有出现，半天才道：“有这等事？我今时今地醒来，之前仍沉睡。所以并不知情。”

项昭宁想了想，“如果不是前辈，那阿笑真是想不出是谁了。好那气息很平和，并无攻击侵占意思。”她回想着，“对了，前辈，阿笑修炼境遇上了难题，想向前辈请教，恳请前辈解答。”

“哦？什么难处？”

“是这样……”项昭宁把自己修炼境中关于网困惑说给前辈听，说完之后表达了自己看法：“虽说感觉无害。但到底是吞噬过程，阿笑有些担心。”

那声音沉吟片刻，似乎也觉得奇怪。好半天才道：“据我所知，这并不是九转能产生效果。”它顿了顿，“不过也不排除是我所未了解到九转效果。”

“不是？”项昭宁这才有些傻了眼了。如果教授她九转前辈都不知道，这还是要出去折翼空间寻找答案吗？

那声音道：“其实我所教你九转每一代都有触发修习九转机缘可能，只是即便同为项家子孙。由于天赋不同，经历不同，阴阳不同，所以修习结果也各不相同。有人甚至随着九转修习深入，性情大变也说不定。所以虽说同样都是教授九转之法，每个人却都有与别人不同个性所。这是九转笼统规则不能解释地方。”

项昭宁想起类似话似乎白虎也曾提醒过，心里便觉得大概是有道理。

那声音又道：“虽说有个例存，不过既然你感觉无害。那便应该是无害。丫头你性子软，大概是你性情也影响着九转效能。至少我教过人中，没有人有你这样感受。”它没说是，即便同为项家子孙，走到项昭宁这一步。走到她这个程度却是没有。

项昭宁仔细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话。我似乎有点懂了。”九转前期是依附性很高功法，随着修炼人不同，九转修炼过程也各不相同，尤其影响九转效果和因九转产生修炼境状态便是修炼人脾性和心态。

项昭宁似有所悟，但是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所以长久沉默着，思索着，也没注意到修炼境中那双虚空之眼隐隐波动。

那声音见项昭宁一直没说话，便道：“丫头，我早说过你这体质修炼九转再好不过。这种功法需要修炼者本身阴阳平衡达到十分严苛对等比例，对五行之气要求也高，偏重一样是忌讳。恰巧你体质并无五行之分，又不像一般女子阴气甚重，却是正好达到了阴阳平衡。你这样状态按照一般方法修炼那是肯定一无所成，好修习了九转。虽然九转霸道，需要融合神器力量，但至少比一事无成当个凡人有盼头一些吧？”

项昭宁回过神，“那之前你教那些人怎么也能修习九转？难道都如我一般体质？”

那声音嘿嘿笑起来道：“自然是有法子达到阴阳调和，双修嘛，不过这法子太依赖外力，又不好控制，不如你这天生来得好啊。不过关于双修，你可得注意了。”

项昭宁茫然，正心想近听见双修这个词频率是不是高了点，却听见那声音道：“丫头你体内气息天生混沌而纯净，若是与人双修，你得到好处倒不如对方得到好处。修道者越是修到高层次，吸收到适合自己纯粹精气越是不容易，若是你与人双修，则可依照九转便利为对方淬炼精纯对方吸收到天地精华，此乃大善也。若从这个意义上讲，你就是人间修士眼中鼎炉了。好九转霸道，别人欺负不了你去。不过丫头你也要注意，切记不要随意与人双修，需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项昭宁眉角跳了跳，“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