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凉凉

龚玲坐在地上,由于有厚厚地毯的缘故,并不冰凉。

至少没有她的心凉。

她轻轻摸着自己微凸的肚子,看着眼前长长的走廊,面沉如水。

这条走廊没有窗户,分不出日夜,只有隔几米一盏的日光顶灯,亮度很高,看久了会让人晕晕沉沉。

走廊的两旁有一扇扇房门,安静地关着。

龚玲试图打开过几扇。每扇门的后面都是砖石,只留下一米来宽的狭窄空间,正好够一个人站在其中。

她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已经几天。

也不知道还要在这呆上多久。

也许,一辈子?

龚玲其实是个简单的人。

还记得那一天,她和那个酒店主管吵完架后,出门吃完饭再顺手买了一个古奇的贝壳包,心情便又重新明媚了起来。

回到房间,她坐在床上边哼着歌边往脚上涂着指甲油,在身边撒欢的小奶狗忽然一僵,然后跃下床铺,对着房门疯狂地吼叫。

龚玲有些疑惑,走过去看了看门上的猫眼。

门外空无一人。

小狗仍在毫不消停地狂吼。

她犹豫了一会,轻轻打开门,探头看了看外面。

还是没有人,勘验现场的警察们都已撤离,只留下隔壁被封住的1701房间。

她好奇地过去往里头看了一眼。

除了砸破的墙壁和地上狼藉的砖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时,一直跟在她脚边的小狗像是在警戒着什么,呲着牙齿,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响。

突然,小狗一个旋身,撒腿就往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十二,别乱跑!回来!”龚玲不想因为小狗的事再跟酒店扯皮,穿着拖鞋就追了过去。

也许是刚才警方勘查的缘故,消防通道的防火门被装着灭火器的红色铁皮箱子拦住,无法合上。

小狗转弯,跑进了楼梯间。

龚玲气急败坏地跟上。

转眼到了十四楼,有些气喘的龚玲才终于逮到了这个调皮的家伙。

抱着小狗边教训着边往电梯口走去。

电梯附近已经站着一个长发女人,垂着头,看上去正在等电梯。

女人穿着有些暴露,紧身的长裙裹出了一条漂亮的曲线,黑丝细腿踏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一看就不是正经货色。

龚玲默默冲她的身影翻了个白眼。

那女人像是有所觉一般,微微转头,长发间露出的眼睛看了龚玲一眼。

眼中都是寒意。

龚玲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加快步伐走上前按了上楼按钮。

这时才发现,那女人站在电梯前,并没有按键。

“你要去几楼?”女人的声音从侧方飘来。

真是飘来的,那声音幽幽的,没点生气。

龚玲莫名有些害怕,甚至都因为不愿和她的眼神对视,不敢转头再去看她,更不敢答话。

叮咚。

升上来的电梯帮龚玲解了围。

她暗自深呼吸一下,故作镇静地抱着小奶狗进了电梯。

还好,女人没有跟过来,甚至因为角度问题,都已经看不到她。

为了避免让这个诡异的女人知道自己的楼层,龚玲还故意连按了中间一排的好几个按钮。

电梯门静静敞着,根本关不上。

难道是那个女人一直在按住上楼的按钮?

龚玲放下小狗,探身出去看了看。

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龚玲低着头回到电梯,耳边却悄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要去几楼?”

一股寒意攀上龚玲的后背,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迅速转身、后退,将身体紧紧贴在电梯的内侧。

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紧张地盯着电梯门外。

没人出现。

电梯门也毫无动静。

这么僵持了半分钟左右,龚玲才再次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伸头查看。

反复几次。

根本没人按电梯的上行或者下行按钮,可电梯门就是始终保持着打开状态,从未试图关闭。

她双手抱头,狠狠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然后又将几个楼层的按钮按了一遍。

“你要去几楼?”

那个幽幽荡荡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龚玲有些崩溃了,她冲出电梯,挥舞着双手大喊:“谁在这里搞鬼!你给我出来!”

当然,没人理她。

“你要去几楼?”

“你要去几楼?”

“你要去几楼?”

声音不断响起,一遍又一遍,萦绕着龚玲的耳边不肯离去。

龚玲冲回电梯,将身体缩成一团,使劲地往电梯内壁靠着。

双手不停在半空中慌乱地抓挠,口中喃喃说道。

“你是谁!别缠着我!求求你了,别缠着我……”

可电梯里除了她和小奶狗再无其它活物。

小奶狗……

她的眼睛往地上瞄去。

那只毛绒绒的小狗定定站在电梯中央,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白内障一般的灰色,正仰着头直愣愣地盯着龚玲。

小狗的嘴巴一张一合。

“你要去几楼?”

龚玲惊叫一声,举起小狗,狠狠摔下。

……

龚玲坐在地上静静地回忆着那天的场景。

从她走出那辆无法运行的电梯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刚刚困在这走廊之中时,她还处于一种激动和心悸的状态,可随着每一扇门的打开,随着时间在这永恒不变的走廊中悄然流逝。

此时的她只剩下麻木。

罪魁祸首早就现身来见过她了。

是一具全身腐烂殆尽的女尸。

女尸告诉她,把她困在这只是为了了结与周剑波之间的仇恨。

甚至,女尸还和她打了赌,说不会超过三天,周剑波一定会弃她而去,根本不会来试图救她。

她不相信。

周剑波也许并没有那么爱她,可自己肚中的孩子却是周剑波一生中最大的心愿。

他不会放弃寻找的。

她坚信如此,所以才和女尸打了个赌。

接受赌注的女尸走到尽头的一个房间,推开门,里头竟是一个正常的房间。

有窗户,也有电视。

电视打开后是酒店各处的监控视频。

一个孕妇,一个女尸,就这样沉默地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男人回来。

男人在大堂与酒店方争吵。

男人看完监控录像后回到房间。

最后,男人拖着行李箱出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

龚玲走出房间,坐在走廊的地上。

由于有厚厚地毯的缘故,并不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