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话 【EPISODE 60】
“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啊，这边这边！”
“是是是，别催我。”
追逐着妹妹原代千夏被投射地面的影子，原代悟踏入了鸟居后的连绵参道。
鸟居，它是“门”，亦是“结界”，用以区分神明与人类的世界。
鸟是人类灵魂的化身，其中肮脏而污浊的灵魂，乃是被禁止进入神明所居住的居所。
大概，是为了彰显神明的伟大。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
原代兄妹穿越在古树参天的道路上，耳边不时响起野鸟的飞鸣，和煦的温度仿佛让原代悟的内心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在那次意外之后。
那是原代离死亡最接近的一次。
昏迷的时间，他仿佛看到了奇异的白光，那些曾经被视作儿童彩绘本才存在的三途川传说，似乎也并非虚言。只是，他并没有被白光带走，而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又是陌生的天花板。】
经历了一系列的检查，曾经被判定为无法医治的躯体，完好地恢复了，那是医学上都无法解释的事件。虽然十分荒诞，但却是真实存在，至少原代已经感受不到此前昏迷时那深入骨髓的疼痛，甚至比往常的自己更加感觉舒适。
大概唯一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的，是医院的主诊医师吧。
那位自己断言无法医治的病患，完好地出现眼前时。
那家伙的神情，原代每当想起都会忍不住笑意。
【......这、这完全不可能.....简直就是神迹啊......】
【谁知道呢，大概是我得到了神明的保佑吧。】
原代的脑海里，浮现了卡琳的样子.....
是神明，那家伙......
对我而言，她就是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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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神宫】。
旧时为供奉明治天皇而修建的神宫，如今是旅游的名胜之一，亦是二人此时身处之地。
“好久没来过这里了，是吧哥哥。”
千夏一边兴奋地四处张望，并不时发出不明意义的感叹，似乎发现了什么便兴奋起来，“是菖蒲的味道！又到了菖蒲开放的季节吗？”
“笨蛋，你是小孩吗，别大惊小怪。不记得神社是禁止喧哗吗？”
“反正不是节假日，人又不多......”
原代悟的警告，千夏采用一向无视的态度，并突出舌头以示抗议。
虽对于妹妹的无理有些不满，但沐浴在阳光与菖蒲香气的参道中，原代内心的不满也随之消去。
——算了，神明大人，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吧。
假如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明，绝对不会眼看自己所居住的地方，受到战火的洗礼而烧成灰烬还默不作声。（二战时期，明治神宫经历战火的洗礼而毁于一旦，昭和时代按照原样重建）被重建的神社，与其说是为了被供奉的神灵而重建的居所，倒更像是用于抚慰人心的地方。
原代悟，早已经过了相信神明的年纪。
就算是精疲力竭地祈祷，再虔诚的供奉，也不会得到神明的怜悯，或者说听到却视而不见？
对于今日的参拜，与其说是祷告，原代更像是为了抚慰妹妹千夏而来的。
明明在内心已经约定了，不让千夏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却还是让她看到了自己受伤的惨况，相比起自己受到的伤害，原代更在意因为自己的受伤而感到伤心的家人。
——要是没有卡琳的话......原代无法想象失去自己后的千夏会经历如何的伤痛。
参道的尽头，是供奉神明的大殿。
承载着历史的桧木雕塑着庄严的壁画，华美而厚重。
放弃劝导哥哥参拜的千夏，独一一人虔诚地完成了从清洗双手、祈祷，并投入硬币的参拜过程，其中念念有词。
原代虽是在殿外等待，却也大概知道妹妹千夏本次祈祷的内容。
......千夏那个小鬼，也到担心哥哥的年纪了。
虽然千夏并没有明说，也许已经察觉复员后的原代，最近情绪上的异常。
因此才会编造出什么需要哥哥付钱的恶劣谎言，带他前往神社。
无法坦率的表达方式......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我的笨蛋妹妹。
那家伙，应该会为我认真祷告吧，就像是说——
【.....尊敬的神明大人，请保佑我的家人，尤其是我那个不分轻重、工作不管后果的哥哥.....我不想再次体会失去亲人的感受了.....】
——什么......
尖锐而急促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原代的耳边略过，被刺激的耳膜让原代感到不适。
——是千夏的祷告吗......
明明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原代听到了千夏的声音，尽管千夏还在殿内。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原代并没有告知千夏，自己向所在的分局提出了休假的请求。不是因为身体需要回复至原有的状态，而是想要躲避来自同袍奇异的目光。
明明不久前还是相处友好的同事，暗地里却是议论着自己。
【......不觉得奇怪吗？原代君他.....】
【是啊，明明都一起去探望过他吗....那样的伤势.....】
【该不会是未确认吧......最近不是传言着未确认生命体也有着类似于人类的形态吗？】
【......安静点，注意别被他听到了......】
他们的话，根本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回过神时，原代手中的玻璃杯已经被变得支离玻碎。
被玻璃碎片割开的伤口，已经结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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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选好了吗？”
“真是难以抉择啊，这两件衣服都十分好看啊，但是买这一件的话，还要配上上一家店的鞋子......要不全买了可以吗？”
“不要！绝不！”唯有需要原代吃亏的时候，千夏才会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一家店铺不是已经买完了吗？这家不是只逛不买吗？赶紧看完就回家吧，今天的天色有点不对劲。”
此前进入服饰店前，缺少蔚蓝的天空引起了原代的注意。
如今的天空更是密布乌云，不时响起的闷雷以及鼻腔中湿润的空气，皆预兆着暴雨的来临。
只是陷入了衣服海洋中的少女不为所动，持续以拙劣的演技哄骗着原代，准备榨干他信用卡内最后的额度。
此前的一切，不过是原代悟毫无根据的臆断，因此他正承受着高看自己的苦果。
——千夏这家伙，真的是让我来付款的！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不行！这可是宫内前辈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我一定要认真对待！”
“和我没有一丁点关系！话说回来，宫内是谁？”
“高中时的足球队队长，他可是特地发邮件邀请我了！”
“那家伙.....不就是你高中时一直暗恋的那个花花公子吗？”
“人家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哦？除了辍学的你之外，那家伙应该还在大学时代吧，现在这个时间结婚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
“那种花花公子，这还不一定是他唯一的婚礼呢......况且，为什么要我为你的‘认真对待’埋单？！”
“......我不管！要不然我就跟妈妈告密，你的秘密我可全部都知道！”
“闭嘴！你这个死丫头......”
最终，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挽着花光了信用卡额度的哥哥的千夏，如同胜利者的姿态，朝着车站的位置迈进，直至马路前的红色指示灯让他们与身旁的行人一同停下了脚步。
“话说，涉谷的十字路口总是这般人潮汹涌啊，明明还是非节假日的时段啊。”
拥挤的人群，让千夏稍觉不适，就算是非繁忙的时段，连接于涉谷各大商业街与地铁站口的十字路口，仍然人潮汹涌，明明应该是昏沉带着凉意的阴天，却似乎连身边的空气都燥热起来。
随着绿色的指示灯的闪烁，身处于人流中的二人与迎面而来的人潮擦肩而过。
四面人流交错穿梭，这种习以为常的壮观，每次让身处其中的原代感到了莫名的震撼。
“过马路还在发呆？不就是给你心爱的妹妹买了几件衣服而已——嗯？下雨了？”到达十字路口的中央，千夏感受着划过鼻尖的水滴，她抬头环顾，空中的水汽形成了水珠，正以汹涌而密集的势态落下。
千夏唯有拉着发呆中的哥哥前进。
但她却不知道，原代此时所感知到的一切。
原代并非恍神，而当他正要继续前进时，他的目光所及，皆是近乎静止的世界，即将降落的雨滴、迎面而来的行人，甚至是着急的千夏都像是被静止的画面。
原代则站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之处，仿佛是世界的中心，与时间隔绝的疏离感油然而起。
——不，不是静止，只是变慢了。
原代能清晰感应到自己即将迈出的步伐形成的推力，亦能感受到自己因愕然而扩张的眼部神经。一切都没有停止，只是在他的眼中忽而变慢了，甚至是与他交错而过的奇怪男子的面容他也看得十分清晰。
那是混迹于人群中不易察觉的，接近于扭曲的奇怪笑容。
这家伙到底为何而发笑？
不，不只是笑容，男子的一切都显得莫名的诡异。
与大多数冒着雨匆忙前行的路人不同，早已穿好雨衣的男子违和感十足。
仔细观察，还能看到雨衣之下的奇怪曲线，他似乎在雨衣内藏着些什么。
对于其他人而言，原代的观察只是一瞬间。
但原代的观察，似乎被男子所察觉。
当男子抬头，与原代的眼神触碰时，那如同死寂的眼神，让原代惊觉不妙。
或许是内心的恐惧，使原代脱离了静止现象。
原代想要发出警告，但是，已经太迟。
“男子”开始了行动。
从“男子”雨衣内延伸着白皙的虚影，往两旁随意挥动，“男子”的身躯亦随之转动，动作如同芭蕾舞般优美。
唯有空中泛起的猩红，破坏了舞蹈的美感。
“男子”身边的行人，像是被摧残的人偶，身体产生奇怪的偏移，偏离的头颅或是手臂掉落地面，那几乎是瞬间完成的切割，使他们的神经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挥洒空中的血液，沾湿了“男子”的雨衣，形成了血色的斑点。
无法拯救所有人的原代，他只能用自己的躯体，保护着满是疑惑的千夏。
原代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剧痛，但此时已经不是顾及伤口的时刻，保护千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随着男子肆意的举动被旁人察觉时，惊恐的呼叫声像是瘟疫不断扩散。被恐惧笼罩的人们，亡命的四处逃离。
还处于茫然的千夏，被原代一手推开，只是谨记着原代在其耳边的话——【不要犹豫，不要回头，用尽全力跑起来，哥哥会保护你。】一边跟随着行人逃去。
“你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原代则选择了与人们逃离相违背的方向逆流而行，他捡起了被遗弃的雨伞，利用蛮力将雨伞的伞骨拆除，留下能用作武器的伞柄，向“男子”狠狠挥去。
出乎意料的力量，让被击中的“男子”感到意外。原代的攻击并未对它造成伤害，倒是让悬挂在雨衣内的东西掉落地面——数只被利刃切断的人类手腕。
毫不在意自己的【收藏】被雨滴弄脏，“男子”放弃了杀掉逃离的人们，向原代挥出此前的白皙虚影。
再度旋转的“男子”，以优美的步姿前进，原代则想再度使出伞柄作为武器，还没到达“男子”身前，却已被虚影轻易切成两段，无奈之下只能不断后退，躲闪着“男子”的攻击。
原代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悔恨，无论是为了千夏，还是无辜的路人，他都应该挺身而出。只是接二连三浮现体表的伤口提醒着原代，假如有任何不慎，自己将会像是眼前的交通指示灯柱以及刚才的路人般，被折成两段。
他的胸前以及双手，都被“男子”所伤，不断呈现出开裂的伤口。
看似触目，实则伤口在出现的瞬间，得益于原代奇特的能力，血液已经被止住，形成了伤疤。
如同在警视厅被玻璃所割开的伤口。
不管是异于常人的力度，还是快速愈合的伤口，都让原代感到疑惑。
他询问过卡琳，但此前在医院被卡琳救助的人，都没有出现原代的状况。
原代是唯一的意外。
“男子”的攻击并未对原代造成重创，反倒是让原代看清其攻击的武器，翅膀——满布白色羽毛的翅膀。原代确定，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的人类，更像是披着人类皮囊的未确认生命体。
——不行，要想想办法，想荒井一样能够战斗的方法。
这一刻，他无比渴望能够拥有荒井的力量，就算是变成怪物也毫无关系。
就算变成怪物......
“男子”的攻击再度到来之际，它的身后响起了机枪的鸣声。
如火舌般的子弹从枪口中射出，精准地击中“男子”的身体，饶是未确认生命体，亦会感到身体那火辣的疼痛而后退。
解除危机的原代，籍“男子”的受伤而快速逃离之时，他看见了手持机枪之人。
——正是G1-身着铠甲的荒井贤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