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阿丽的心事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今天是礼拜天，不用上班。我听见白洁在打扫房间。

　　我挣扎着起来，头还是有些晕。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白洁正在拖地，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悄无声息地进了卫生间。

　　“你醒来了，”白洁发现了我，隔着卫生间玻璃门说：“你喝醉了像一头死猪，我和保安两个人都扶不起来。还是保安把你背回来的。一会下楼去谢谢人家。”

　　我默默刷牙，洗脸，不应答对白洁的话。白洁像是没事人一样，昨晚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反倒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些不敢见她。

　　当我出来的时候，发现饭桌上放了早餐：稀粥、馒头和小菜。白洁在她房间忙碌着。酒醉后的空腹特别需要喝一碗小米粥。我顾不了那么多，坐在桌前吃了起来。一碗粥下肚，我才感觉腹内暖和了许多，不似刚才阴煞煞的挠心。

　　“感觉好点了吗？”不知何时，白洁到了我背后。

　　“谢谢萌萌小姐的早餐。”我酸溜溜的说。

　　“你说什么？”白洁走到我身旁，我能感觉到她用恶狠狠的眼光看着我。我能感觉得到。

　　我一下子就心虚了，我现在所有的一切不是她给我的还能有谁。我几乎没有勇气直面她的眼光，我有些胆怯。我不敢回答她。

　　白洁仍然直视着我，“黄涵，你刚才说什么？”

　　“谢谢你的早餐。”我有些唯唯诺诺。

　　“黄主任，不用谢。请您慢用。”白洁轻声说道，我却能感觉出话语里的分量。

　　她说完后，转身进了她的房间，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我一下子冲到她的房门前，隔着门板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房间里的白洁没有声音，我扭动把手，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忽然之间，我冷静下来，难道白洁要告诉我她是小姐出身不成。况且我和她什么关系，她有必要告诉我是干什么的吗？我自己生着闷气，悻悻地下了楼，迎面一个保安叫住了我。

　　“你女朋友对你真好，要不是她下楼找你，我们当时还真找不到你家门。”保安三十来岁出头，瘦高方脸，拉住我说。

　　“太感谢了，我当时啥都不知道。”

　　“你当时不让女朋友动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人家，还吐了人家一身。”

　　我懊悔起来，“骂的什么？”

　　保安笑笑说：“不说了，反正比较难听。看你们都是有知识的人，怎么也像我们农村人骂街一样。今天没给女朋友道歉吗？”

　　这么一说，我更加羞愧难当，只是机械的点点头。

　　保安临走时，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朋友长得真漂亮，你要好好珍惜。”

　　我一时无语。

　　走在街上，我心烦意乱，竟不知想去哪里。最近太忙，小三、张弛、完颜三个基友好长时间没见了，找他们聊聊天吧。掏出电话，正在查找的时候，阿丽的电话来了。

　　“黄涵，今天有时间没有？”

　　阿丽和我已经分手，今天忽然打电话来，我有些意外。我记得阿丽曾经问过我，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于是我断然拒绝，“今天我已有安排了。”

　　阿丽保持着她一贯坚持到底的作风，“你是上午有安排，还是下午有安排，还是晚上有安排？”

　　“我全天都有安排，一直到晚上12点。”

　　阿丽换了一种柔和的口吻说：“黄涵，不要这样嘛。我母亲和我哥哥嫂嫂马上就到了，说要见你一面。今天是礼拜，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你就答应我见见他们吗？算我求你了。”

　　阿丽父亲去世早，她母亲把他们兄妹拉扯大，前几年他哥哥供养她上了大学，这些情况我都知道。我们没有分手的时候，阿丽就说过她妈妈想见我之类的话，我因为工作一直不顺心，情绪比较低落，几次都拒绝了和她一起回过老家。

　　“我们都分手了，我怎么去见你妈妈？”内心里我不愿意。

　　“难道你就这样绝情？这点忙你都不帮？”阿丽生气了。

　　我不认为自己是绝情之人，但阿丽今天的要求未免过分，我几乎没办法回绝。但是我现在以阿丽的男朋友去见她的母亲，这不是明显骗老人吗？

　　于是我说，“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吧，我帮不了你。”

　　电话那头的阿丽不等我说完，“想不到你的心眼这么小。”不等我再解释，她就挂了电话。

　　我的心眼当真这么小吗？我真的容不了阿丽吗？难道我还如此耿耿于怀她和我分手吗？我心里明白，我俩的分手是迟早的事情，况且也是我提出来的。阿丽为了她母亲的心愿来求我，我这样断然拒绝，难道我还在想着她，还想着和她有瓜葛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这样想着，我就想到了白洁，白洁现在才是我牵肠挂肚的女人，要不然我何故刚才发那么大的火，责怪她骗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不能这样小肚鸡肠。

　　我打电话给阿丽:“如果见你母亲安排在中午，我还是有时间的。”

　　阿丽气哄哄地说：“你不是今天没空吗？”

　　我嘿嘿笑着，“我把约的人往后推了推。”

　　阿丽这才露出笑脸，我能感觉出来。

　　“是不是今天约了女朋友？”阿丽故意挑逗我。

　　“也算是吧，但总有个先来后到。毕竟你是我的前女友。”

　　“算你还有良心。”

　　阿丽还是那样青春靓丽，唯一不同的是剪了长发，留了齐耳短发，更显得精明朝气蓬勃。她脸上总是充满了阳光，即使我们弄别扭的时候，她也很少有忧郁地神情。

　　“你女朋友怎么样，啥时候也让我见见，给你参谋参谋？”

　　我说：“我女朋友好过你十倍，人不但长得漂亮，也从来没有嫌弃我，还经常夸奖我能干，有事业心。”说着，我就想起了白洁。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怪不得你春风得意的样子，听完颜说你已经是拿着高薪的白领了？”阿丽这张嘴恢复了初恋时的伶俐，没有了和我分手时那种多情多愁的样子。

　　“再拿高薪和你业务骨干比较起来，还只是个坐班的，拿的是干工资，哪里有你还有那么多提成和奖励。”

　　阿丽看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才扭头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气氛一霎时似乎凝固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因为我从她看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忧郁。这也许是她现在最真实的表现。

　　洒水车鸣着音乐开了过来，人行道上有人在躲避。我拉了拉阿丽，怕飞溅的脏水玷污了她一袭白裙。

　　阿丽无动于衷，任由慢慢开过来的洒水车在她的裙子上留下斑斑点点水垢，任由慢慢变干的水垢变了颜色，成为黑色污浊的泥点。她扭过头来说：“黄涵，今天看到你的精神面貌，我真替你高兴。”

　　我也有点动情，“阿丽，我也真心希望你好。”

　　阿丽忽然发火了，“我能好吗？我怎么好？”

　　阿丽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措手不及。她忽然提高了八度的声音，引来大街上侧目的眼光。

　　我试图拉她到一个僻静处，她一甩手挣脱了我，独自一个人向前走去，我只有跟在她后面，进了一家咖啡厅。

　　阿丽还在生闷气，眼睛只看着一个地方，眉头紧锁。

　　我把点的咖啡推到她的手边，“这是你喜欢喝的卡布奇诺。”

　　阿丽这才转过脸来，“你是不是真的谈女朋友了？”

　　我想起了白洁，白洁算是我的女朋友吗？我不确定。但我仍然说：“奥，是的，正处于热恋中。”

　　阿丽叹了口气，有些茫然若失。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也随着她的眼光看着窗外大街。

　　暮春时节的周末，大街上春潮涌动，尤其在市中心，行人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时间纷纷攘攘摩肩擦踵。公交站牌底下簇拥着等车的人群，公交车一到站，车前门就像安装了磁铁石，吸引着人群前后移动。

　　“你妈到了没有？你安排在哪里见面？”我看着阿丽眉头已经舒展，黯然神伤的神情慢慢消失，瞅着她问。

　　“你还真以为我妈来了？”阿丽瞪着我，“你的情商太需要提高了。我妈要是来了，我还能给你打电话，让你来救场？”阿丽骄傲的扬了扬头，“一个电话，后面屁颠屁颠的一大把，哪个没有你优秀，还能轮到你？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不掂量掂量自己？”

　　有这么损人的吗，我也生气了，“你什么时候能虚心一点，别老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动不动就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我喊着服务员买单，看着阿丽说，“我还不奉陪了，没那个闲工夫。”

　　阿丽指着我，“你敢走？！”

　　“怎么不敢？！”我扭头出了咖啡店。我听见阿丽在后面喊我，我毅然决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