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局内局外
到了老爷子家，二姥姥在灶下烧火做饭，烟熏火燎的直咳嗽。我提鼻子一闻说，姥姥，蒸的虾酱鸡蛋啊？
二姥笑了，你就是馋猫鼻子尖！一会吃完饭再回去吧！
我撩起门帘进了里屋，老爷子正坐在炕头上抽旱烟，见我来了一乐，脸上皱纹又绽放开，说，小兔崽子又来干什么？
我说，小兔子给老兔子拜年！二姥爷笑骂道，我一烟袋锅敲死你！快说！又有什么鬼点子？
我收起笑容说，姥爷，你说人死了有没有魂？二姥爷瞪着我，说你个熊孩子怎么问这个？我忙分辩说，今天我们自然课上学的，人死了啥感觉也没有，没有鬼魂。那我就不明白，既然没有灵魂，为什么还要给去世的人烧香磕头呢？
姥爷看着我说，你咋知道没有呢？老师毕竟年纪轻，才吃多少年饺子，有些事他不知道！
当年吃饺子就得等过年，平时谁家也没闲钱包饺子，老头这意思就是老师没多少岁，没什么见识。
我一听，姥爷话里有话，忙追问道，那您老人家知道吗？？您跟我说说吧！
老头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久远年代的事情，然后悠悠的说，不能说~
我对老头这种吊人胃口的态度很不满意，于是激将他道，二姥爷，老师说了，都是封建迷信，我们老师咋懂得少？人家科学知识比你多呢，现在要讲科学！
这话很好用，二姥爷又一次瞪大了眼睛，说科学……科学有啥用？说没有就没有吗？我知道……我看见过！
要的就是这句话，但我有了经验，不能表现太急切，依然半信半疑的样子说，姥爷，您别忽悠我小孩哈，咱也是四年级的学生了，您光说有，咋有？在哪见过？
姥爷说，我就知道你套我话，得了，今天就跟你这熊孩子讲讲。姥爷又点了一袋烟，拿拇指摁了摁，使劲嘬了一口，喷出的烟雾将他的脸笼罩住，夕阳余晖从窗户照射进来，二姥爷在光辉中显得非常神秘，他慢慢的说，我知道你小子是在套我的话，算了，我今天就跟你说一个姥爷亲身经历的事情。
那是解放前，我那时才20来岁，还是小伙子呢。夏天时候我去咱北海边赶小海挖花蛤，那天是个廿三，晚上8点钟退潮，我从家吃完饭就去了，大月亮地照的海边明晃晃的，沙滩上的找食吃的螃蟹都清清楚楚的。我那天背了一个柳条筐，拿了一把挖蛤的小铁耙子。那天晚上蛤蜊真多，不知道过了多久，柳条筐装满了，我又把挖出来的大蛤蜊堆一堆放在干沙滩上，准备回家再找筐回来装。
抬眼一看，月已中天，远处波光粼粼，潮水来了。我只好背着筐往家走。惦记着我在沙滩上那一大堆花蛤，我回家没走大路，直接从黑松林里面穿过来，这样能近不少。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说的黑松林我知道，我们学校组织去摘松朵时候经常去，里面有老坟地，那些坟因为在松树林深处，没有被平掉，但多为无主无后的，加之文革破四旧，没人祭奠，没人修葺，天长日久杂草丛生，更加显得神秘恐怖。我们只敢远远看几眼，根本不敢靠近。
老爷子又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那天晚上到了黑松林里面，感觉雾雾障障的，开始还能看见月亮，后来就完全被茂密的树枝树叶遮蔽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条小路蜿蜒向树林深处。又走了一会感觉应该是快走出来了，远处看到了村里的灯光，于是加快了脚步。却感觉路越来越难走，蒿草丛生，几乎将腿没过了。当时还奇怪，因为这条路是放羊人踩出来的，啥时候长了这么多草呢？不管了，反正看着灯光走就没错。又走了一会儿，灯光渐渐近了，却发现这些闪烁的灯光不是煤油灯和蜡烛的暖黄色光，而是绿色和蓝色的荧光。我当时头皮一紧，头发都炸起来了，这不是鬼火吗？
我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回跑，大概方向还是知道的，跑的身上出了汗，前面出现一条深沟，我感觉古怪，这地方啥时候出来的大沟啊？爬过沟前面是一道大山坡，翻过山坡又是深沟，一直翻了好几座，累的气喘吁吁，心里也没底了，四处蒿草丛生，月亮也被遮得严严实实，完全辨不清方向，只能凭感觉走，再走看见前面还有白色的高墙，高墙里面影影绰绰还有窗户，窗户里泛着绿莹莹的光，我这才感觉害怕起来，这不是老人说的鬼打墙吗！鬼打墙是一个迷局，进去就出不来。我吓得魂飞魄散，把柳条筐一扔，蛤蜊也不要了，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始终跑不出这些山坡深沟和高墙，甚至还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的……
二姥爷讲到这里我吓的腿都哆嗦，赶紧上炕靠在他身边。我急切的问，那你怎么出来的？二姥爷说，我忽然想起来老人讲童子尿辟邪，我就朝着一道墙上撒了一泡尿。然后忽然一阵风吹过来，我一下清醒了，仔细一看，我他妈在老坟地里呢！那些沟就是坟中间的，山坡就是坟头啊！那些白色高墙就是大石碑！我一下看清了方向，疯了一样往回跑，中间甩掉了鞋子也顾不得，摔了几个狗啃泥也不觉得疼，一口气跑回家，倒在炕上睡了两天才醒。
我听的入了神，对鬼神的存在有了很大疑惑，同时又感觉童子尿作用非凡，问姥爷，什么是童子？我是不是童子？我爸爸是不是童子？姥爷说，你是童子，你爸不是，童子就是没结婚的人。我似懂非懂，又问，为什么结婚后就不是童子呢？姥爷脸上一囧，瞪着眼说，跟你们小屁孩子说不明白，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听完这一番话，我除了害怕，更开始怀疑自然老师的说法，又不敢完全相信姥爷，这和我们学到的知识完全对立的。我似乎也到了一个迷局之中，下一步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