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赴鬼约

许天梦里初醒,揉搓著惺忪睡眼观望四周,自己正躺于茅草屋内,看屋外情形已是日落时分。当下绞尽脑汁回想昨夜间发生之事,恍然想到那只不同寻常的布谷鸟。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件奇事绝非过眼云烟,彷如才刚刚发生的一般,仍是历历在目。可眼下大白青天的,何来这些奇异怪事,布谷鸟会讲人话,岂非太不可思议。

当许天自认为只是恍惚间堕入真实梦境之时,却忽然见到自己胸口上压著一根长长的黑色羽毛,下意识里再捏拳头,顿感有硬物在手心打转,惊得他立时从床榻上跳将起来,定睛往手心里一看,居然是一颗圆润的金珠。

这颗金珠有拇指头般大小,通体圆润闪著灿灿的金光,俗物绝非能与这等成色可比。变卖出去使作银两,逍遥过个一年半载简直绰绰有余,实是天上掉下的可喜之物。

但捡起地上那根黑色羽毛,许天顿觉不妙,这可是布谷鸟翼上之羽,黑中透亮阴光闪现不绝,是同布谷鸟之间的契约凭证,忧事一重。

饶是许天艺高人胆大,但一想到是鬼物相邀,便让他不由得心头猛颤。失信于孤魂野鬼,岂不是有去无回性命堪忧。

罢了,罢了,既然天意如此,避无可避。许天打定主意,不管那坟山是何鬼府之境也要壮胆走个来回,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借阴地朋友之力指不定能发笔横财。

夜色渐朦胧,徐风缓过境,冷雾遮长月,是夜宁静惬意,待到子夜之时,恐又有一番惊心动魄之事发生。许天酒足饭饱,托起火把,带上枪棒和之前准备之物出城而去。

许天怕自己见到骇异景象吓破胆,一路上连灌了两葫芦瓶子的烧酒,摇摇晃晃走了将近三个多时辰,才见坟山出现在眼前。许天虽虚醉几分,头脑却十分的清醒,不敢忘记昨夜布谷鸟郑重交待之事,燃香敬拜,哼著小曲捡径走入坟岗地界。

此时月光暗淡,夜色朦胧,坟山上一片清冷,像是被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枯山废墟。果然有不少黑影游荡其间,那些黑影行神虚无,模样难辨,形态动作十分的诡异,尽皆抬首对月,似乎在吸食月光精华。

许天心知这些黑影绝非善类,早涔了一身的冷汗。眼看已到达目的地,便匆忙学声叫唤:“咕咕……咕咕……咕咕……”却不知他吐出的口气惊扰了那些黑影,它们纷纷撅著鼻子张望过来。

如此许久,布谷鸟仍是未现身,而那些幽灵化成的黑影却越靠越近,许天心中凛然,手中攥紧了枪棒,只待出手作性命相搏。

香烛很快烧尽,许天急忙换燃三炷,对著枯山坟界四方鞠躬行礼,胸中情绪激荡,壮胆豪言道:“小生路过宝地,借道行个方便,情非得已,见怪莫怪,不敢劳烦各位大驾恭迎……”

正值此时,半空中忽然飞过黑压压一片乌鸦群,嘎嘎叫唤冲泄而下,绕树三匝,惊起朽枝枯叶,细灰粉尘翻卷遮空。数之不尽的乌鸦群全都落于路旁枯石朽木草芥之间,瞪著凶煞的双眼,犹是星宇坠地,将许天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许天抬首望见,饮罢一口好酒,登时豪情万丈,遂将灯烛置于路旁,言道:“山野鸟兽之辈竟也欺我,想图害我性命不成,让尔等见识见识我许天的手段。”

说罢,抡起枪棒,走一回“龙转身”枪法,登时棍影重重,飞沙走石,最后一枪竟将路旁一块大石击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划破了静谧而邪恶的长空,惊得乌鸦群尽数飞走。转目细看四周,空无一物,那些要吸食活人阳气的黑影也都不知所踪。

子时早已过了,布谷鸟仍迟迟不见踪影,许天顿时大怒,将香烛摧毁,踢翻半缸的蚯蚓,冲天暴怒:“欺杀我也,连你老天都要同我作对。”

却听得当空传来刺耳的咕咕哀鸣声,抬首望向天空,只见一团黑影绕著圈往下落,“嘣!”的一声闷响,一只布谷鸟已然落在眼前。

布谷鸟双脚朝天,两翼扑扇,哀鸣不绝,已翻挺不过身子来。

许天急忙举枪棒护在身前,抢上一步细瞧,却认出是昨夜所遇布谷鸟,只是它好像受了重伤,腹部缓慢起伏,已是奄奄一息。

许天心急如焚,将布谷鸟捧在手上,见它痛苦哀鸣危在旦夕,却帮不上半点忙,不禁黯然神伤哽咽起来。不过布谷鸟身居此间枯山坟界,这一夜之间它去了何处,又是遭谁人的毒手。

布谷鸟气息微弱,挨了半刻钟之后,终于勉强微睁疲惫的双眼,颤抖著两片硬喙艰难开口:“害大人久候,望祈恕罪,险些失约见不到大人了……小人本来在枯山坟界等候,不敢走远,不想夜幕降临,阴气弥夜之时,漂亮姑娘竟不知从何处回来,见我就一通毒打,直追出几里地外才罢手……小人只想报她恩德,她却要害我性命,说小人阻她轮回……悲呼哀哉……”

布谷鸟言尽已是双目紧闭,两爪一挺余力化尽气数已绝,公鸡般大的身子一下瘪得只剩拳头大小。许天感到一丝哀伤,鸟兽尚且如此知恩图报重信重义,人又当如何,顿时悲从心生,抹著双眼抽泣起来。

许天对著布谷鸟的尸身言道:“你我沦落天地相识一场,我许天绝不会让鸟兄死后暴尸荒野,受尽风吹日晒,无处安身之苦。有朝一日非要寻那女妖为兄弟报仇不可。”说罢,撕下一块衣襟裹住布谷鸟的尸身,前去寻一方宝地好生安葬。

许天心中莫名的哀伤,情不自禁潸然落泪。自己同布谷鸟又有何区别,同是世间迷茫生灵,逃不过天灾祸劫,迟早也得凄惨死于非命。

在枯山坟界荒径上漫无目的的驱步前行,正不知该往何处时,却见前面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原来是个老妪,她拄著拐杖,正躬著身子蹒跚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