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斗棺仪式

“天星地形,势藏辅佐;阴阳壆悖,存泄之间。气脉埶然,内囿生灭,外逐风云;天地盛铎,风水道然。”|斗棺斗的即是点塟之术。

点塟乃是逆天而行,唯古秘术驱动,令天地经脉运转,龙宇宝地现形,禦鬼开棺,幽冥谒拜,故又得名“百冥叩首”。斗棺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启动的,道行浅陋,极易遭邪气反噬引祸上身,即便是那些精通奇门遁甲、茅山道术的玄术高人,都犹恐避之不及。

在唐末兵戈不止伐乱中原的五代十国时期,各方崶宇玄圣趁战火喧嚣聚众崛起,斗棺盛行一度达到巅峰期,一直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不少帝王陵寝因此遭受巨大浩劫。直到北宋建立之初,一位神秘高人的出现,斗棺才渐渐罢演,许多能人异士也因此退居山林销声匿迹。

现世斗棺秘术大多由渊源深厚的本族匠人流传下来,经过绵远历史长河的消解,形势大过内容,威力已经不复当年,能做到神鬼莫测的地步,世间更是绝无仅有,“百冥叩首”也成了失传之秘。

我本人对这些玄术法门一无所知,无非是从野史以及老一辈人那里听说过一些神乎其神的相关秘闻,欲借此“典故”纸上谈兵练嘴吓唬人罢了。当今世上“百冥叩首”已经不多见,我不懂,想来那帮运棺客也知之甚少。

我原本是打著一手的称心小算盘,假借逆天玄妙,兵行险着,好让一众运棺客知难而退,以达到我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图,没想到对方将计就计,竟答应的如此爽快利落,使得我不知所措,愣在当场。战前还没列阵呢,就已经显出落花流水的颓势了。

众运棺客打探巫官墓有六七年之久,还指望著借助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带我们离开魑城宫崫,怎料一时托大没留神,唬人没唬住,反倒将自己逼入绝境,这回是鸡蛋掉地上黏糊成一团,溜都溜不走了。

葫芦和不语心知我许默几斤几两的分量,自己扎个套子,满心欢喜一头钻进去,这还能怨得了谁去,当下真是懊悔莫及,兄弟三人那脸色立马僵得跟铁板一样。

葫芦劝道:“狗日的人家不上当,不认输啊,水壶不出水,唬出尿来了。老默,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瞥了他一眼:“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必行,行必果,这是我许默做人的最基本原则,诚信可贵,质量难求,丧失此道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斗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语神色凝重,无奈地小声对我说:“知道你许默嘴硬,平时吊儿郎当的,你哪来那么多的人生信条,唬人也是你做人的宗旨之一?我们可谁都不懂斗棺的法门,小心引火烧身,以我之见,看对方走一道,咱们厚著脸皮认输也就是了!”

“对对对,就这么办它,我寻思,面子跟性命相比,还是这条命来得重要些。”我打定主意之后,学著戏文里的演绎高声喧嚷:“几位运棺先生,不知是哪位移驾跟我许默一较高下,晚辈才疏学浅还望手下留情才是!”言毕,翻身从棺材上跳了下来,葫芦和不语紧随我后,落地之际我扬手将双管猎枪抛给不语暂时保管。

肖自在摆摆手说道:“运棺客都是粗人,少讲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便由老夫会会你,我倒要见识见识地官有多少的能耐!”说著话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诡异神色。

我心底实在没有半点把握,这斗棺究竟是文斗还是武斗,怎么个斗法都一窍不通,眼下只能学人家依葫芦画瓢了,于是首先拱手说道:“晚生多有不敬,得罪了,烦请肖爷先出手!”

肖自在也不推让,命一众人等退在半边守候,只身一人走到棺材前边,说道:“好小子,地官果然识大体,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听著他说完这句话,人已经围著棺材走到我旁边,我暗地里捏紧了拳头,想著他要是出阴招,该如何对付将他撂倒制服。

怎料肖自在只是对著棺材赞不绝口:“好寿材,寻了多年,终于见到巫官悬葬真身,这棺材本来是我运棺客从碉楼悬顶上弄下来的,若不是你这臭小子捷足先登,何至于要斗棺。”说著话还不忘伸食指轻蔑地虚戳了两下:“不相干的人不要近前打扰,该干嘛干嘛去!”

其余随从像是受到某种命令,不用吩咐便起手张罗起来,弄熄掉火把,有两人从背后分别卸下一只囊状物,拨弄一阵点上火,居然是两盏斗大的羊皮灯笼。

之前的疑惑终有释疑,我说:“运棺客栈想必就是肖爷人等所建吧,门前旗杆上那盏大羊皮灯笼还亮著呢,一定也是运棺客所为了!”

肖自在抚了两下鼻梁回话:“运棺客栈是祖辈所建,那灯笼倒是我们点著的。偌大的建筑竟判断不出大致年代来,看来地官眼力不过如此!”

听他此言,我一时如鲠在喉无言以对,光是盯著两盏羊皮灯笼解愁。那羊皮灯笼刷了一道朱砂,呈殷红色,发出的光芒昏红朦胧,所见之物令人眼花犯晕。在场所有人识趣,都把手里的光源关掉了,眼前就只剩两盏羊皮灯笼照光,不知道这羊皮灯笼有何妙用。

葫芦看得懵了,在一旁安静不下来:“老爷子,你就别故弄玄虚了吧,斗棺要是斗嘴,我也会啊!”

不语是看得出名堂的,直言道:“肖爷,您就别试探了,要见地官手段,显真章吧!”说著将葫芦拉出三丈开外,寻个高出地面的暗石坐下,点上了香烟,吃东西撩阵观战,摆明了信任我对“投降认输”这个策略能应付自如。

肖自在不多话,也不知道他怎么着,双手交叉大挥一圈,袖影翻飞过眼,托手捻出已经点燃的三炷香,随手飞掷,咻一声从我耳际划过,不偏不倚稳稳地插到缠裹在棺材上边的藤茎上。谁都没看清,那香是哪里来的,又是怎么给点著的。

点香的习俗自古有之,除了应算时辰之外,在崶宇玄圣中又有敬奉鬼神之意。但凡启棺之前都要进行一番辟邪驱恶的举动,一来寻个心安理得;二来消解自身气息。

生人的气息万不能遗散在地宫之内,否则很容易招至邪气上身,就算离开崶宇之地,久后必遭反噬,因此有许多怪异的手艺传世,有的人点香,有的人崔念口诀,术士画符,异客血祭,散人掷米等等规矩数不胜数,各有章法,至于奏不奏效就没人说得清了。

单凭肖自在这一招点香之法,足以让众人大开眼界纷纷折服,那小胡子顾笑之兴奋得跳将起来拍手叫好:“哎哟,您瞧瞧,肖爷这身手段真是神技,简直神鬼莫测啊,瞧好罗,百年不遇的斗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