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登临汗位（3）

话说另一边，朱温听了来人的回话后便沉默了，他本就是想刁难一番，好让萧易答应与他一起攻打李克用，没想到对方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让他找白鼻子的红驴来祭山神，朱温有些懊恼，此事也不了了之。

转眼便到了行礼的时候，一大早迭剌部的大帐外，人们砍来榆树把它劈成柴，再用这些柴木搭起了柴坛。柴坛高耸入云足有三层之高，共分为三个台阶，每一阶都用红色的锦毡铺地，在台阶的边缘处还挂着彩色的飘带，迎风飞舞。

在举行完再生礼之后，萧易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柴坛前，此时的柴坛已经被点燃，熊熊大火升腾起的青烟飘向云端。

萧易在本族兄弟的陪同下登上了柴坛，他亦步亦趋缓缓地走向最高端，当他来到了柴坛的顶端之后，柴坛下已经站满了人，他们都在仰头注视着他，萧易朝他们微微点头行了礼，然后一撩袍衣下摆，面朝东方的初升骄阳跪了下来。

一叩首，只见他把双手高举过头顶，虔诚地低着头，口中默念了几句，然后缓慢地叩拜下去；二叩首，萧易再次叩拜；三叩首，接着叩拜，萧易朝着太阳一连跪拜了三次，方才礼成。

礼成之后，萧易走下了柴坛，他本以为继位大礼已经完成，没想到他刚走下来，便被一群近臣和贵要团团围住，他们拿着一张大毛毡三两下地便把他放在毛毡上抬了起来。

“哎哎哎……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萧易有些慌张。

旁边的一位大臣为他解释，“可汗，每有新汗初立时都要行立汗仪式，咱们接下来就要进行这个仪式。”

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我有些辨不清方向，待看清周遭事物只见众人用毛毡抬着我在旋转。

我心中暗道：“契丹人真的很崇拜太阳，就连这旋转的方向都是遵循太阳的运行方向来进行的。”

我被他们这样抬着顺时针旋转，一共转了九次，每一次都会有一批重臣上前对我进行叩拜。

九次敬拜之后，他们把我放了下来。与此同时，有人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我一看那马的毛色，便知道这是一匹烈马，但不知为何此时要把它牵来。

这时部落里德高望重的一位老臣走了过来，看来接下来的仪式由他来主持，他开口对我说道：“可汗，请上马！”

“上马？上马做什么？”我心里纳闷。

还没待我多想，这位老臣便半扶半托地强行把我扶上了马，就连我自己也没搞清到底是怎么上的马。突然那老臣大喝一声，声音之高令我振聋发聩，耳际的隆隆声还没散尽，那老臣紧接着抬掌又是猛拍了一下马屁股，那马儿受了力，吃痛地嘶鸣了一声，便像疯了一般，狂奔起来。

“这……快……快停下……”

受了惊的烈马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我在马上紧抓着缰绳以防自己掉下去，在马背上起起伏伏，即便是从小在马背上长起来的我，此时也被颠得七荤八素，没过多久便身形不稳而摔下马来。

虽然摔得这一下挺疼的，但是并不重。可却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我看见他们都从四面八方向我奔来，刚才拍马的那位老臣也在人群中，一脸担忧地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我踉跄着起身，朝他们摆了摆手，表示我并无大碍。可掸拭衣衫尘土的动作还没有结束，我的手便被人拉住。

我抬头看向拉着我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为什么拉我，我的另一只手便被另一个人拉住，我皱眉看向身边众人，大家都一脸平静地垂手而立，然后我便看到令我瞠目结舌的一幕。

我看到那位老臣步履有些蹒跚地走来，边走边从他的衣袖中取出一缕丝巾，只见那五色的丝巾光滑柔软，颜色绚丽，不用问我也知道，那一定是用上等的冰蚕丝织造而成，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现在正缠上了我的脖子，那老臣执着丝巾的两端，用力、用力、再用力，绞勒着我的脖子。我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都愣着干什么，他想勒死我！

关键时刻还是羽陵翌，他扒开众人走上前，示意我停止挣扎，俯耳低声说道：“可汗，现在正在进行的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什么？”

老臣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把我要说的话也勒了回去，我无暇顾及其他，也挣扎不得，我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头疼得快要裂开，耳边像有千军万马击缶而歌。我并不认为这是仪式的一部分，反而质疑起这老臣的居心。

脖子上的丝巾绞得我说不出话来，我只好用手示意周边的人，让他们制止老臣绞勒我脖颈的行为。

我的这一举动并没有让身边人有所警觉，反而促使那老臣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想我完了。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神志有些不清，缺氧让我有些昏昏欲睡，眩晕的感觉让我睁不开眼睛，沉沉的眼皮支撑不住，终于缓缓地合上了。

我闭上了眼睛，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听力却异常地敏锐起来。我听见风声，我听见人声，我听见吵杂地人声中掺杂着电流的声音。脑中开始快速地闪出许多面孔，但我却抓不住、认不出，不一会儿，周遭一切又陷入黑暗。

再睁开眼时，我看到了我。

没错，是我，是那个叫李伟的我。我看到我躺在校园人工湖的亲水岸边，我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仰面朝上躺在台阶上，我想我是死了吧。

我走向我自己，看着那个我，那个有着不一样容貌的我，突然我就有了想要摸一摸的想法。

我俯身贴得很近，那张脸上的青胡茬和青春痘都可以看见，我伸出手，遒劲而修长的指端一点点接近我的脸庞。

就在我马上要触到的时候，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身后把我拽走，这感觉有点像在游乐场坐跳楼机，更刺激的是我好像直接摔在了地上。高强的反弹力震得我五脏六腑移了位置一般，身体极度地不适让我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我眼泪直流不停地眨眼。

随后，耳边响起了人声，是一位老者的声音，那声音使我安静下来，我缓缓睁开了眼，满目皆是心旷神怡的白云，那声音又响起，掺杂着无限的回音，听在耳朵里有些乱，可等他的声音一停止，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如此反复了几次，我才听清那人说的是什么。

他说：“可汗要在位多少年？”

我张了张嘴，却又引得喉咙不适，继续咳嗽起来。老臣见此手上松了一些力道，我趁机猛吸了两口气，迷迷糊糊间我有了一个认知，似乎我只要说一个数字，他就会放了我。

我刚想随便说个数，却想起早年听家里长辈说起过，立汗仪式是神圣的，是与天神在交流，得到的是天神的授意，那在位的年限绝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尤其是契丹尊崇的是世选制，这个年限就好像是一个承诺一般，给其他部族的竞争者一个交代。

我当然想在位的时间越长越好，可是就眼下的情形来看，如果我说出一个天文数字，可能马上就被勒死。那如果我说出一个短时间，那就意味着在位时间不能超过这个时限。

我心有不甘，到底该如何作答才行？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老臣手上的力道又重新加重了，那种濒死的感觉又一次地袭了上来。

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我想首先我得活着，活下去才有机会，有可能，于是我心一横，不管那么多了，脱口而出：“三年！”

怕他们没有听清，我双手同时也比出“三”的手势。

老臣一听到我回答，立马松了劲，放开了我。

我则有些神经质地不停地重复着答案，“三年！三年！在位时间是三年！”

“好，授天神旨意，可汗在位年数为三年，臣记下了！”

人群中爆发出高亢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