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弟弟们（二）
射箭比赛一开始，萧易便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登场。
他先朝着众人微微欠身行礼，然后挽起衣袖，再把衣带扎拾妥当。旁边的侍从这才递上弓箭。
萧易接过弓，三指轻捏弓弦，一松手，低沉的弓鸣声，令人肃然起敬，萧易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向箭靶。
只见他侧身朝向箭靶而站，两脚与肩同宽，左手持弓，左臂平直，右手潇洒地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羽箭，用三指轻拈箭尾，搭在弦上。
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张弓之声，在场的众人皆屏气凝神，注视着萧易，萧易不慌不忙，轻阖一只眼，两眼一睁一闭瞄准着靶心。他先将弓箭高抬指向天，又快速落下，轻晃了两下，瞄一瞄准，便毫不犹豫的手松弦发，将箭射出。
利箭稳稳地扎进圆心之中，大家的欢呼声也随之而来。
……
“可汗真是好箭法啊！”
“那是当然，可汗可是我们契丹少有的可以关弓三百担的射箭高手。”两名契丹贵族在阿不剌的身后称赞着。
阿不剌不屑地牵了牵嘴角，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动作之快周围竟无一人察觉。
他站起身拍手大赞，“好好好，大哥真是好箭法，接下来该我的了。”
阿不剌站起身来，脱去了外面袍服，只着里面单衣。他转了转脖子，又甩了甩手臂，活络活络身体之后才看向侍从端来的弓箭，侍从们端来的是他平时常用的牛角弓。
这牛角弓是一把复合弓，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弓身用牛角、竹木、牛筋、鱼鳔、蛇皮等复合而成。这把弓技术难度之高，制作时间之久，可见阿不剌得来的不容易。
阿不剌取过弓，大喝了一声，给自己鼓舞着士气，依着萧易的模样摆好架势，长臂曲一曲，连拽了几下空弦试试力道后，才搭上箭，拉了满弓。
当人们都以为他将要箭发弦上的时候，只见他身躯扭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把执在左手的弓箭从前胸移到了后背，背身反手把箭射了出去。
“又是正中靶心！”，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萧易也朝着他竖起了拇指，诚心赞叹道：“二弟的箭法又精进了。方才那一招，倘若用在战场上，定能一箭治敌。妙啊！”
阿不剌毫不掩饰地洋洋得意，口中却也谦虚答道：“哪里，哪里，与大哥比起来还差得远。”
阿不剌射完之后，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三弟涅迭的身上。
“我说涅迭你在那磨磨蹭蹭地做什么？”
“看了刚才两位哥哥的箭法，我自惭形秽，论起书字我倒是精通二三，可这射箭我却不大擅长，我还是不射了吧。”
“哎哎哎，哪有这样的，你们文人就是扭扭捏捏的事多，咱们契丹的娃娃有哪个不会射箭的，别啰嗦了，快点上去，别扫了大家的兴！”阿不剌揪着涅迭不答应。
萧易也在旁边说到：“本来就是大家射着玩，喝酒助兴的，射好射坏不打紧。”
“那好吧，我就献丑了。”
涅迭外表虽然瘦弱了些，但仍然遗传了契丹男子的挺拔身形，身高也八尺有余，一颦一笑也算得上仪表堂堂。
涅迭虽不擅弓箭，但只要是契丹男子纵是再不擅长，从小耳濡目染，也比常人强上百倍。
“二环！”裁判高声说着结果。
涅迭满意地点点头，自嘲的说：“还不错！”，并且主动斟上两杯酒，对兄弟们说：“中了二环，按规矩罚酒两杯，我先干了。”
连续两次仰头，干脆利落地把两杯酒干尽。
涅迭的爽快引来大家连声称好，大家也纷纷举杯回敬他。
与帐内的热火朝天相同，此时的帐外也有一群人聊得火热。这些都是来看热闹的女人们，她们透过帐窗，在帐外瞧着热闹。
“嫂子快看！接下来轮到四哥上场了。”
里姑停止了与她人的交谈，把头转向帐内，专心致志地看向场内，因为马上出场的就是他的丈夫涅石。
帐内的涅石看起来有些紧张，帐外的里姑则更为紧张，只见她双手紧攒，不停地拧绞着。
“脱靶！哈哈哈哈……”哄笑声在大帐内外同时响起。
涅石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脸色通红，他不经意地一瞟，刚好看到站在帐外的妻子，讨好般地朝着里姑憨厚一笑，却在里姑那嫌弃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涅石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撒安却端了壶酒跑上来，“四哥脱靶，得喝一壶，来来来，快喝！快喝！”
撒安掐着涅石的脖子要灌他酒，却被萧易拦说道：“撒安接下来到你了，快去吧，别灌你四哥了，让他慢慢喝。”
阿不剌也搭腔道：“对对对，再射个脱靶，你们哥俩一块喝。”
撒安哼道：“二哥少瞧不起人，让你们看看我的箭法。”
撒安洒脱而泰然的朝着场上走去，路过帐窗时刻意朝外面看了看，他的新婚妻子睦姑此时也在帐外看热闹的人群里。他很快便看到了睦姑，睦姑也同样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如蜜似糖。
弦松箭发，利箭狠狠地射入箭靶，整只箭没入了三分之一。
“真是好力道啊！”
“是啊，箭靶都快叫他射穿了。”
“真是好厉害！又是正中靶心。”
“没有吧，从我这个角度看似乎有些射偏。”
两名宾客在一旁议论着，场上的裁判也在迟疑着，迟迟没有下定论。只见裁判叫来两旁的士兵一起对着箭靶品头论足一番，最后方才敲定。
阿不剌等的有些急了，朗声对裁判喊到：“撒安到底成绩如何，你倒是快些说啊。”
裁判朝着上位上众兄弟鞠了一躬，然后说到：“五爷方才射的箭距离靶心只有三毫之差，实在可惜，只能算作一环。”
撒安一听这个结果，心中有些不悦，而他的妻子睦姑却格外的满意，并高兴地拍起手来。撒安一见睦姑那靓丽脸庞上的甜美笑容，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乐颠颠地领了罚。
大家都比试完之后，按照传统要选出一位射的最好的人作为胜利者，也叫做拔头筹。
一下子帐内犹如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大家都投入到热烈的讨论中，这时涅石开口说道：“我建议这头筹应该给二哥，他那招背身而射简直出神入化。”
听到涅石的提议，阿不剌满心欢喜，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众人皆无异议，当裁判快要公布结果的时候，撒安站起身来，截住了话。
原来心思细腻的撒安发现，兄弟们用的弓皆是平时常用的趁手之物，唯独萧易是处理完族内的公事急忙赶来的，未曾带着贴身的兵器，只是让人随便找来一把普通的弓箭。
“且慢！我认为这个头筹应该是大哥的。不信你们看他手里的弓箭。”
都是行家，一看便知这里面的门道。阿不剌的背手而射虽然漂亮，但是他那把精雕细刻的牛角弓也给他如虎添翼了不少。不只是他，其他兄弟也都拿着自家的精弓良箭，反而是萧易拿着把普通士兵用的榆木弓，竟能百步穿杨，真的算得上技艺高超。
“我宣布今晚可汗拔得头筹！”
一时间欢呼声、赞美声充满整个大帐。
萧易和他的弟弟们继续喝酒玩笑。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五弟撒安那惦记新婚妻子的眼神；四弟涅石那不经意间的沉默；三弟涅迭不胜酒力的酣睡；还有二弟阿不剌那添了三分寒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