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一
阿青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已经掌灯了。她模糊的看到一团红,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条案上一对龙凤喜烛正燃着,烛芯卷曲起来,啪的一声爆了个响。
桃叶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她当然不是胆小,也不是没听过结灯花的声响,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她格外紧张。
阿青脑子里有一会儿是混沌一片,什么也没有想到。
然后她才慢慢清醒,这是新房,今天她成亲——不过她趁新郎去敬酒的时候,自己居然先睡着了。
桃叶很快回过头来,发现阿青已经醒了。
她正要上前来服侍阿青起身,可是有个人动作比她还快。
李思谌的头发还湿着,就这么走到床边来。
阿青已经好久没见着他这么放松,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了。
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他是受了伤,命悬一线的时候讲究不起来,披头散发的样子也见过。可是从那以后,每次见他都是衣冠楚楚的……好吧,怎么觉得这个词儿用的有点怪?
一定是刚醒来还没彻底醒困的缘故。
阿青觉得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
两个人现在是夫妻了,好象互相是应该坦诚相对,再端着架子没有必要。可是他俩的这个转变是不是有点儿快?她这才睁开眼,蓬头垢面的可能还有眼屎,他呢?披头散发,头发还滴水,光着脚踏着一双软布鞋,裤角散着,襟口也就松松一—
不应该是这样的呀!阿青想象中洞房花烛夜,那应该是纱帐朦胧,烛影摇红,睡衣也要穿她仔细挑的那一件,而不是象现在似的,都睡皱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青把头发拢一拢,幸好她睡姿还是比较老实的。头发没怎么乱。
“刚回来,一身都是酒气,去洗了洗。”他说:“看你睡的香,没让她们叫你。肚子饿不饿。先吃饭?”
“哦……”
他一说,阿青觉得自己还真饿了。
桌上已经摆了酒菜。鸳鸯拼盘,一共是六样菜,都十分精致。
可是在动筷之前——
“先喝酒。”
李思谌提起壶来,将两只酒盏里都斟上酒。
哦。这是……
阿青偷眼看他。
这就是交杯酒啊。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阿青现在看着李思谌,也觉得他这披散头发衣衫半解的样子很好看。
以前看着他的下巴那里有道浅浅的沟,阿青还有一回想伸手去试试沟的深浅——嗯,待会儿可以试。
两个人端起酒来,阿青的脸热热的,还没喝酒就觉得头有点晕似的。
一定是睡的没彻底清醒——反正什么异样都可以推给没睡醒,可以理解,也可以解释。
酒香醇厚,浓而酽温酒滑下喉咙。阿青酒量不行,一杯下肚就觉得有股热气直往上泛,眼眶里满盈了水气,鼻头也红了。
李思谌把她手里的杯子接过来:“喝的太急了吧?”
可是听说这个是要一饮而尽的,要是分成两停,好象有什么不好的说法。
阿青侧着头,揉了揉额角:“没事,可能是因为空着肚子喝的……你今天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李思谌说:“我让人换了酒,除了一些紧要的宾客,都只浅浅沾了沾。”
话是这样说。可是他说话的吐息之间还是有一股酒气。
并不冲,也不算难闻。
肚子饿的时候,食物能不能管饱最重要,与是不是美观精致考究关系不大。阿青看着这精致的小菜。不知道从哪动筷了。
李思谌看看:“没胃口?”
“也不是……”
“我也没胃口。”李思谌说:“喝完酒一点也不吃这些,端上来也有一会儿,也都凉了。”他吩咐桃叶:“去跟外头人说,让厨房送两碗面来,这些撤了吧。”
阿青本来想说不用麻烦,可是他说的太快。她没来及反对。
有面吃也比吃这些强。
桃叶去外头传了话,阿青趁这个机会去把脸洗了,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等她再出来,还没看见面条,先闻到了香味。
热腾腾的汤面,最治饿病了。
面条肯定是刚刚擀出来的,切的整齐的牛肉片和烫的翠嫩的小青菜铺在上面,汤是牛骨清汤,一点都不油腻。
一闻到这味儿就让人胃口大开。阿青把满满一碗面都吃了,汤也全喝完了。李思谌比她吃的快,他吃完了就放下筷子端起茶,静静的等着她吃完。
阿青把最后一口汤喝了,放下碗来,才觉得有点儿……
呃……不太好意思。
桃叶在一旁其实是挺想提醒自家姑娘一声的。这是新婚之夜啊,姑娘怎么吃起来就没个完,这新娘子总得害羞、矜持一些才是啊,没听说谁家新娘子新婚之夜这么能吃能喝的。
可是世子爷看起来并不介意,桃叶又不能出声,只好在肚里安慰自己,这面也是世子爷让人做的,姑娘吃的香,那也是给世子爷捧场了。
“饱了吗?”李思谌问。
阿青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饱了。”
吃饱了,人也精神多了。可阿青跟着就紧张起来了。都说饱暖思那个什么,那现在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是不是该那个啥了?
她,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哪。
她那件特意做的睡衣也还没换哪。
“你还不知道院子是什么样吧?”李思谌问。
“对对,”阿青赶紧点头。
当然没看过了。刚才进来的时候是蒙着头的,到了屋里,新娘子又不能出去乱跑,她怎么可能知道外头什么样。
“穿件厚衣裳,我陪你出去看看。”
饭后散步吗?也好啊,正好消食。
桃叶虽然觉得春宵一刻值千金,出去散步好象有点不太合规矩。可是她又不傻,世子爷说的话,她们怎么可能去违逆呢。
阿青穿好衣裳,又披了件斗篷。李思谌也站在那儿,示意阿青替他更衣。
衣裳都已经放在屋里了,倒是不用费力去找。可是阿青可没干过伺候别人穿衣的活儿啊。
——就当他是小山好了。
阿青取出一件浅灰的长衫:“穿这件成吗?”
李思谌点头说:“好,就这件吧。”
看一眼他这些衣裳。阿青发现这里面一件鲜艳点儿的都没有。这人平时穿衣裳就喜欢素的,颜色沉稳的,阿青印象中从来没见他穿过鲜妍明亮的颜色。
多半是他自己喜好如此。
就把他当小山,穿衣服的活儿也不难做。就是系腰带的时候,两个人难免离的近了——阿青没敢喘大气。几乎是屏着呼吸把腰带快速系好。
说起来,这屋里现在都是她的丫头,倒没见着服侍他的人。
这些事都可以以后慢慢再搞清楚。
李思谌牵起她的手:“走吧,当心脚下,有别绊着了。”
踏出屋门,一股凉风吹到脸上,一直待在屋里,这会儿吹一吹晚风,让人觉得精神也为之一振。
李思谌自己挑着灯笼,牵着阿青的手缓缓向前走。
“院子以前叫菊苑。是给老太妃修的。”
阿青点点头。
她明白,听名字也能听出来了。菊花在此时也是长寿之兆,既然是老太妃想住,那自然是盼着益寿延年了。
“要是你不喜欢,咱们再改一个。”
“这就行。”挺好的名字,也不用再改。
回廊蜿蜒向下,沿着台阶走下去,阿青闻到了花香,还有潮潮的水气扑在脸上。
“这里有水池?”
“不大。”李思谌说:“前面就是。”
阿青已经看见了。
回廊上挂着红纱宫灯,灯影倒映在水面上。深深的水色映着红融融的灯影,安静的就象一个梦境。池塘四周花木扶疏,迎春花长长的枝条象瀑布一样垂向水面。
“还喜欢吗?”
“喜欢。”
李思谌微笑着,牵着她向前走。走过横越池面的廊桥:“石榴树也移栽好了,我们去看看。”
这会儿石榴树当然没什么看头,很大的一株,刚刚开始抽枝发芽,还没有开花。
李思谌把手里的灯笼举高,暖暖的光映着他的脸庞。阿青也反握住他的手:“看样子是移活了。”
“我特意吩咐了人找的树,带着土移来的。”李思谌转头说:“没准儿今年你就能吃上咱们自己收的石榴了。”
阿青慢慢有了真实感。
这就是她以后要住的地方了——是她的家了。
虽然现在对这里的一切还很陌生,可是只要他们两个心不变,阿青相信纵然有坎坷和难关,他们也能一起迈过去。
看过石榴树,绕过假山、凉亭,他们围着院子走了一圈。
“晚上看不清楚,以后你要是看哪里不合适,咱们再慢慢的改。”
“嗯。”
她喜欢听他说咱们。
这让她心里热乎乎的,甜丝丝的,象是淌着蜜一样。
走了一圈回到屋里,阿青很自然的说:“我去更衣。”
桃叶得了她的吩咐,把那套特意预备的寝衣已经取了出来,服侍阿青换上。
其实这套衣服绝不是走性感暴露路线的——真是那样阿青也不肯穿。如果不是用料轻软,颜色霏丽,这套衣裳甚至可以当家常的衣裳穿着。
衣料轻软,手臂处隐约可以见着肌肤,但是衣身是双层,下面是宽松裙子。这套寝衣在烛光下看,轻软似雾,美不胜收。
阿青把头发重新梳过,松松的挽起来,用簪子斜绾,带着几分羞涩从屏风后出来。
李思谌闻声转头。
阿青象是站在一片朦胧的绯色轻雾之中,烛光映着她的面庞晶莹如玉,光彩照人。
李思谌怔怔的望着她。
阿青一点儿妆也没有上,可是看起来那样秀美。如远山青黛一样的眉,晶莹的明眸,还有微微的一抹嫣红的唇。
李思谌忽然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说不上来心里的急切是为了什么——
似乎如果不抓住她,就无法确定她已经在他身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这个事实。
她太美丽,就象随时会随着夜雾消散一样。
桃叶和珊瑚她们知机的退了下去,动作轻悄的关上了房门。
李思谌把她另一只手也握住了。
她的手真的很软,这样握在掌中,都好象触不到骨头。
阿青呼吸也变的有点快。
李思谌缓缓揽住她,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他想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素雅而美好,灵透的……就象山间的泉水。
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山间的的花精树灵。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形影就悄悄的留驻在了她的心底。
他的唇在她的鬓边流连。呼息之间都是她身上的馨香,暖暖的,柔和的,让要想一把攥紧再也不放开的淡香。
他的唇移到了她的耳垂处,感觉到她身子猛的一颤,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的反应大大取悦了他。
“害怕吗?”
有一点……
可是她轻声说:“不怕。”
这么倔。
他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绕过屏风,将她放在了床褥间,顺手将她的发簪抽去。
阿青一沾到床,腿就曲了起来,整个人往后缩。漆黑的青线披了一肩,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荏弱了不少。
李思谌解开了两只帐钩,将帐子放了下来。
帘子一下放,这个狭小而封闭的世界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李思谌缓缓揽住她,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他想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素雅而美好,灵透的……就象山间的泉水。
一时间他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山间的的花精树灵。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的形影就悄悄的留驻在了她的心底。
他的唇在她的鬓边流连。呼息之间都是她身上的馨香,暖暖的,柔和的,让要想一把攥紧再也不放开的淡香。
他的唇移到了她的耳垂处,感觉到她身子猛的一颤,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的反应大大取悦了他。
“害怕吗?”
有一点……
可是她轻声说:“不怕。”
这么倔。
他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绕过屏风,将她放在了床褥间,顺手将她的发簪抽去。
阿青一沾到床,腿就曲了起来,整个人往后缩。漆黑的青线披了一肩,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得荏弱了不少。
李思谌解开了两只帐钩,将帐子放了下来。
帘子一下放,这个狭小而封闭的世界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