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距离

阿青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点问题,听错了。

“你家要搬家?”

这不是阿青少见多怪,而是这时候人如无特殊情况,很少会搬家的。都说故土难离故土难离,几辈子人都扎根在一个地方半步都不挪动的事儿比比皆是。就算家大业大买房置地,也多数不会离原来的宅子很远。

张伯家住的好好的,既没遭灾,也没发大财,事情总得有因才有果,这搬家的理由在哪儿呢?

大妞也是一脑门子郁闷:“我爹说要搬的,前天才告诉我。他只说要搬回原籍,屋里这些东西收拾收拾,能带的带一点,不能带的都扔了算。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事,原想着收拾收拾,不便带走的东西都搬到你家去你们使,结果你正好过来了。”

阿青目瞪口呆。

大妞自己说着说着先难过起来:“阿青姐,这些年咱们虽然说是两家人,可是咱们自己知道,拆了墙跟一家也是一样的。也不知道我爹,怎么突然就说要走了,我昨天还跟他顶呢,他想走让他自己走就行了,我不走,我就搬到你家去住。”

阿青有点呆呆的问:“那张伯怎么说?”

大妞气的一拍桌,震得筐里的糖豆都跟着滚:“我爹说,我要不走,他就把我捆走!”

这……

阿青看着大妞苦恼难受的样子,实在想不出该说点儿什么。她把糖豆又往大妞跟前推了推:“吃吧。”

人在愤怒或是悲伤的时候,吃点甜的东西,总可以舒缓下情绪的。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的。”阿青有点木然的说:“我家也要搬走了。”

这回轮到大妞傻了。

她手里抓的一把糖豆掉了下来,骨碌碌在桌面上、地上弹跳滚动着。

阿青看着四下散落的糖豆,心里明明挺难过的,却还可以分神去想,这炒过的黄豆弹性还是这么好啊……滚的可真远。

“姐,你说的真的假的?”大妞觉得阿青一定是开玩笑的。

“是真的,我爹娘说,我家也要搬,现在已经在收拾了,只是要等天气暖和些再上路,因为我们家人多,东西也多一点。只是万万没想到你家也要搬了。”

两人对坐无言,面面相觑。

原来心头的离愁一下子被这种巧合带来的荒诞感觉冲得影儿都没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阿青先回过神来,蹲下来捡糖豆。

虽然掉地上了,有点脏,人是不能吃了,但是可以拿去喂鸡。这时候的人可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粒粒皆辛苦呢。

大妞也蹲下来帮她捡。一小把豆子,撒地上的不多,很快捡完了。阿青这才顾上问她:“你们家要搬去哪里?”

“爹说他老家叫沙河镇,比咱们这儿往北,要走许多天的路呢。”

这丫头有时候就是抓不着重点。

只说这么一个镇名儿,让人哪知道方位?别说远的地方了,就算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几十里以内,还有两个叫沙河的地方呢。

“是哪一州哪一府?”

“爹没说,我也没问。”大妞多排斥搬家这个消息啊,她可没那个心情主动打听。

“对了,阿青姐,你们家要搬去哪里?”

“京城。”

大妞吃惊之后就真心的问了句:“京城……那可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你们家搬到京城去,住哪儿啊?做什么营生?京城那里能打猎吗?有地种吗?”

大妞的问题虽然有些傻气,可是也是因为她关心情切,阿青也不是不感动。

“我又没去过京城,我哪里知道呢?我爹娘说在京城有栋老房子,正请人收拾着,住的地方应该是不愁。至于做什么营生,爹娘既然开口说要搬,想来也是有打算的,总不能搬回去了大家饿死吧。”

这是当然的。

可是即使已经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大妞还是觉得这事儿很不真实。

不独她,阿青也有一样的感觉。

自家要搬的事如同迅雷不及掩耳,她这几天都浑浑噩噩的,总觉得跟在梦里似的,晕晕乎乎。可能下一刻她就会醒来,爹娘会笑着告诉她,搬家的事根本不是真的。

但是理智又知道,这事情是真的。

她已经在慢慢告诉自己,接受现实。但是没想到大妞这儿还有个炸弹等着她。两个人真说不上谁更吃惊一些。

可是吃惊之后,跟着涌上心头的就是浓浓离愁。

不管各自搬去哪里,总归,不会再象现在一样比邻而居了。现在两人交情多好,连吃个饭还要隔墙喊一声,有一碗汤两人一起喝,象今天这样做了糖豆,也头碰头的分着吃。一旦分开了,别说象现在这样总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想让人捎一封信,可能都要隔着千山万水,经过许多时日才能送达。更多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根本就通不上一个消息。一次分别,可能就成了永别,此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大妞愣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抱住阿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我原来想,我爹走我不走,咱们还在一起,可是现在你们也要走了。”

大青原来不想哭,可是让她这么一哭,自己心里也堵的难受。

隔壁张伯听见了大妞的哭声,过来就看见她俩抱头痛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门前站了站,索性转身走了。

过了不多会儿,吴婶过来了。

她过来的时候,大妞已经不哭了,只是刚才哭的声太大,现在气噎声堵,两眼揉的发红。

“你俩这是干什么?”

阿青忙说:“我带了点糖豆、糖花生过来给大妞吃——不想大妞告诉我说,她们家也是要搬了。”

吴婶忍着笑,面上看起来显得不太高兴的样子:“象什么样子,虽然出了正月了,可今天二月二节,你们俩就这么大哭小叫的,多不吉利。去去,把脸洗洗,再擦上点香脂,又是泪又是鼻涕的,别回头风一回小脸儿都皴了。”

大妞一向听吴婶的话。对她来说,小小年纪没了娘,就跟着张伯这么个不怎么慈爱的爹过活,吴婶在她心目的地位,其实并不亚于一个母亲了。小时候就跟着吴婶吃住,长大后学下厨学针线学道理,也都是吴婶教她。要说大妞最听谁的话,那肯定不是亲爹,而是吴婶。

“你俩真是的。”吴婶坐了下来,阿青和大妞一边一个坐在她身旁。刚洗过脸,热水滋润过的少女的脸庞显得格外青春和红润,肌肤里几乎要透出光来。阿青的美貌是不用说了,大妞

“你们哭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大妞又忍不住要掉泪:“婶儿,我家要搬走了,刚刚阿青姐跟我说你们家也要迁回京城去了。咱们以后就再也不能在一处了,见不着面,说不了话……隔着那么老远,我就是再想你们,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你们了。”

吴婶拍拍她的手,又转头问阿青:“你也是为这个哭的?”

一大半是,还有一小时是被大妞给传染的。哭是一件很有传染力的事情,很多人看电视电影到催泪处都会哭。其实那些悲欢并不是自己的,不过是被那情节和表演感染了而已。看着别人哭,自己也跟着心酸。

“唉,也是……”吴婶摇头:“我也是刚知道,张伯过去和我们说了这事。你们其实不用哭成这样,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啊。”

大妞以为吴婶这是在安慰她,根本也不信。

“婶儿,你就别瞒我了。”

“不是瞒你们。”吴婶想了想:“我虽然没去过你们老家沙河镇,不过那里应该是你娘的老家,你爹是孤儿,老家不知道在哪里。说起来沙河镇距京城也不算太远,虽然不象现在这么抬抬腿就到吧,可也就是一天两天的路,哪就值得你们这么放开嗓门的大哭大闹了?”

这次连阿青都忍不住开口了:“娘,你说那镇子离京城不远吗?”

“确实不远。”吴婶点头确认:“我几时骗过你们?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这确实是个大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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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没有写吃,实在不好用吃来做标题了。

因为我家拆迁了,现在住的出租房月底到期,我们在二十号左右还要开始搬家,一天应该不可能搬完,总得三四天吧……到时候还要再弄一次网络。唉,搬家真是一件伤筋动骨的事。

这两天胃都不舒服,还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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