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流氓先生
叶家的破陋茅屋里，叶互生低头往腿上敷着草药，忍不住道：“木莲……这榨油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啊！”
叶木莲愣了愣，脸上的红晕迅速扩散，好在家里买不起油灯，昏暗的天色掩盖住了她所有的尴尬。
叶木莲放下手中的煎锅，轻声道：“如今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若是不与李先生合作，用不了几天就会断粮。”
“话是这么说，可……”
叶互生老脸一红，作为一个男人他不仅撑不住家门，还连累这妹妹一遭受苦，心中很是自责。
一向温顺懂礼的叶木莲少有的坚决，道：“李先生也没说要咱家秘方不是？人家之前救了你，又答应帮咱家盖榨油作坊，这种好事儿上哪儿找去。再说了，秘方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不是？”
一连好几句反驳，让本就不善言辞的叶互生愀然哑火。
语噎了好一阵后，叶互生忽然心中一动，忍不住道：“你不会是看中人家……”
“哥！”叶木莲心中狂跳，猛地的站了起来，踉跄的跑出屋。
……
满天繁星之下，叶木莲摸着怀中李砚送来的铜钱，忽然勾起了嘴角。
这个李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还记得当日洛阳大集上他与自己买油时，那副讨价还价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市井妇人。可后来……他却为了自己挡住了许连山那些泼皮恶汉。
给兄长治病时，他像是一个仁心仁术医生。而今日来家中谈生意，却又像极了一个精明的商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
然而此时，李家小铺。
这个叶木莲心中心善多变的李先生却彻夜未眠。
一张张宣纸铺在案几上，李砚奋笔疾书，正筹划着帮叶家盖作坊和找人手的事宜。
毕竟歇业已经好几天了，若是再不开张，之前的那些宣传和声名可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先生，白苏背会了！”
正当他沉思苦想时，忽听得一旁一声喊叫，顿时吓了一跳。
李砚睁着眼一脸不爽:“背来听听……”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白苏摇头晃脑的背了一句，而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先生等待夸奖。
而李砚却一脸严肃道：“三天背会了两句，还有脸得意！”
白苏小脸顿时垮下来，也不敢反驳，憋着嘴不说话。
嘿！还不服气？
李砚微微笑，道：“那你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白苏低下头沉吟一番后，小心解释道：“意思就是说，习文之后要多多复习，这样也是很愉快的。”
李砚心中暗暗点头，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能够将一句论语解释出来，也算是不容易了。可聪明归聪明，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不知跟谁学的，得好好磨一磨。
“错！”
“啊？”
白苏哑言，一旁的白芷也放下了手中的书，一本正经的等待先生解读。
李砚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人都想要当老师了，这种成就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巴适，清了清嗓子，一副严师的模样。
“这句话是告诉我等，学习不是一蹴而就，需要反复诵读，才能明白其中的真谛。只有明白了文学的真谛，才有资格赞赞自喜。”
白苏白芷听得一愣一愣的，想反驳却觉得先生的解释似乎更加深奥一些。回味了些许才道了声；多谢先生教诲。
白芷忍不住小声请教道：“请问先生，那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什么意思呢？”
白芷虽比白苏还小一岁，也没有他那般聪明灵巧。但却很踏实肯学，有时候一篇文章一背就是一夜。
听到白芷询问，李砚放下手中的活计，喜爱的摸了摸小萝莉的头发，笑道：“那你可知‘朋’为何意？”
白苏急忙插嘴道：“自然是亲朋友人……”
“对……也不对。”
被一连反杀两次，白苏原本傲气的小脸也慢慢蔫了，不甘心道：“为何？”
“何谓‘朋’？自当是兴趣相投、为人修缮之人，当然了这是褒义。可还有一种人，你与他们自以为‘朋’，却难不能同患，福不能共享。甚至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出卖彼此。这种人可以称‘朋’么？”
白苏仔细想了想，甜甜一笑道：“这些人自然不能称之为‘朋’。”
“说的对！”
李砚欣慰的笑笑，一副世间大儒的模样道：“为师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不论是关系多么亲近的亲朋友人，只要他们与你不能同途，不能与你福祸相依，那这种人便不能称之为‘朋’。”
白苏白芷纷纷‘明悟’，躬着身道：“多谢先生教诲……”
李砚心中得意，话锋一转道：“那你们说，先生算是你们的朋友么？”
“那是自然，先生不仅是我们的朋友，更是恩人师长！若是先生都不能称之为‘朋’，那天下人都算不得朋友了！”
两个娃娃异口同声，说的斩钉截铁。
“孺子可教啊……”李砚欣慰的叹口气，接着道：“所以你们要记住先生的好，日后一定要多多孝顺先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都要想着先生，先生有难了你们也要尽力帮助……记下了吗？”
白苏白芷一脸崇拜，毫不犹豫的点头：“记下了先生！”
为了忽悠这两个小屁孩，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李砚长呼口气，‘信徒’这俩字儿就是这么来的……
……
八月初八，吉时吉利，日头尚好。
李家小铺旁边的一幢院子里，人声嘈杂忙乱不已。
“轻点儿……那个放南屋，这个放院子。”
李砚站在院门口，指挥着许多工匠们往院子里搬抬物什。
看着面前足足半亩地的宅子，叶家兄妹早就惊讶的窒息。就是他叶家当初富裕的时候，也住不起这么大的院子啊！
这李先生是得多有钱啊！三百贯眼都不眨的就花出去了……
叶木莲依旧是洗的泛白的长裙，看着李砚指挥忙碌的样子，脸蛋儿微红、朱唇轻翘。不过她这次的衣服显然要比平常好得多，一个补丁也没有，看样子是精心装扮过的。
叶互生拄着拐，站在李砚身后忍不住劝道：“李先生……一共也就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家具也用不上，而且这院子也太大了些，太糟蹋钱了。”
李砚一副小爷有钱的模样，无所谓地笑笑：“怎么能叫糟蹋呢，日后这院子可是你们用来当作坊的，还有那些家具也就当咱们初次合作的见面礼吧。”
尽管那三百贯花出去的时候着实让他肉疼了一晚上，可还是咬着牙掏了钱……
既然是合作，那就要有足够的诚意。
不拿出来甜头，别说治病之情，就算是救命之恩也没用。
用三百贯拢住了一个如此重要的供货商，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赚了。至于那些钱，不出几天也就赚回来了。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会青年，李砚对这些人情世故可谓是熟记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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