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攻城
郴州城中，近几日来的风波在渐渐平息，一切好似要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吴家的兴旺所有人都看得到，酒坊方面不用说，利用一家独大的地位，这段时间赚的是盆满钵满。
之前本来成为笑柄的肉庄也开始大量销售，货源被断的屠记肉铺只能勉力维持。
最重要的，是前段时间传言与吴家有关的贪腐案，已经彻底销声匿迹，罪名都被安放在了一个名为李贡的刘府账房身上。
他嗜赌成性，害死同僚，暗中挪用州府财产，罄竹难书，仅余的家财被剥脱一空，妻子充作官妓，月余的儿子也被卖到有钱人家作家生子。
案件中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被刻意忽略，在通判吴毅的大力推动下，司理参军和司法参军倾情配合，大宋原本实行的事实和法律分开审理的鞫谳分司制度，被完全忽视。
代表着郴州本地大族利益的吴家最近可谓是风生水起，春风得意。
而吴珂小公子，在城门楼坚守了三天之后，也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果实。
“少爷！来了，来了！”王强躬着身子，激动的冲到城楼中唤醒了正在补觉的吴珂。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吴珂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瞎嚷嚷什么，什么就来了！大清早的打扰本少爷休息！”
王强连忙开口不断认错，看着吴珂神情恢复了一些，这次继续说道：“是那个叫吕璟的小子回来了，兄弟们时刻没有放松，终于有了收获！”
吴珂脸上的惊愕神色在一瞬间转化为狂喜，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王强的肩上，一边向外走，一边开口道：“怎么不早说！废物！”
王强低着头没有回应，神色在变幻了数秒之后再度恢复了谄媚样子，小跑着跟在了吴珂身后。
新年的脚步声在渐渐临近，整个郴州城近日来都陷入到严寒天气的困扰中去，连绵的阴雨更是让日子难以忍受起来。
吴珂缩着身子，顺着王强的指点向前望去，蒙蒙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队人的身影在渐渐靠近。
为首之人不过十五六上下，一身青衫，身材高大，手里握着一柄模样怪异的长弓，正是日夜苦等的吕璟！
“等等，那小子旁边的吕方本少爷认识，其他人是怎么回事？他从哪里找来这么些人？”
吴珂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除了吕璟主仆二人外，还有百十来号衣衫破烂的汉子跟随，身上装满各色瓶瓶罐罐，正缓缓向城门逼近。
“这个......底下有兄弟说好像是牢城营那帮人。”王强犹豫了下，低声说道。
“牢城营？一帮贼配军有什么好猖狂的，照原计划行事！”吴珂不屑的摆了摆手，走到了城楼近前。
另一边，在拿到陈瓘带来的铜禁之后，黑衣人很是利落的选择了放人，赵才旺担忧山镇安危选择了匆匆回返。
而吕璟主仆二人则和刘赟等人汇合，调动禁军后为了顺利入城，选择了这样的大雾天气。
“呦，这不是我们郴州城的吕大公子么？”
刚刚临近郴州城南门，一声呼唤就从城楼上传来，语气间充满嘲弄。
城中发生的事情吕璟已经大致知晓，心中虽然愤怒，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向前走了几步开口回应道：
“吴公子，近来可好？我们有些日子没见到了。”
吴珂大笑，一张手掌折扇，颇为潇洒的说道：“快来快来，我们去城中把酒言欢！子善兄最近可是没少找我。”
吕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气氛怪异的城门上。
南门一向是郴州城中人流量最大的城门，可是今日却有些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来往的人影。
守门的兵将们也少有的打起了精神，每个人手中的兵器都握的很紧，神情紧张。
“少爷小心，恐怕有问题。”吕方在一旁开口提醒。
应了一声，吕璟继续迈步向前走去，身后百十号牢城营将士紧紧跟随，知州刘奉世已经向他们许下重利，他们如今都要听从吕璟的命令。
越来越近，吕璟已经靠近到城门口栅栏的位置，距离门洞仅有一步之遥。
在城楼上负责指挥的王强双手已经被汗水沾满，他这次可是冒了莫大的风险。
“吴公子，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要问你？”眼看着就要踏入城门，吕璟忽然停了下来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说么，快进来吧，城外风大。”强忍住内心的不耐烦，吴珂回应道。
“是么，吴公子这等千金之躯，怎么能跑到城楼上忍受风寒之苦呢？”
吕璟开口的同时，手中长弓已经高高举起，面容上满是笑意。
城楼上吴珂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强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对方这是已经发现他们的谋划！
“众将士听令！吕璟联合瑶人阴谋作乱，当场拿下！杀！”
王强抬手便是一箭，这么多年过去，阿谀奉承的本事长了不少，手上的活也没落下！
箭矢划破长空，直奔吕璟胸口而去，城门处的厢军守卫们也纷纷手持长枪向前冲来。
吕璟不慌不忙，他们此次前来本就是想借机占取城门，好方便禁军入城，对于可能存在的战斗心中早有准备。
“奉知州大人令，牢城营的将士随我入城，阻拦者杀无赦！”
大喝一声，吕璟抬手便是三箭连发，第一箭击中空中飞来的箭矢，剩余两箭一个都不落空！
正中两名厢军心脏！迎来身后将士的一阵叫好之声。
吕方也在第一时间冲出，手中方天画戟似索人性命的无常，短短时间已经连取三条人命！
迸溅的鲜血激发了牢城营的战斗欲望，他们本就是各地犯人充军而来，虽然军容差劲，但论起狠劲来，却比谁都要强！
“牢城营随老子冲！大把的银子在等着我们！”
牢城营的指挥使也身先士卒的冲上去，带领着一帮疯狂叫喊的兵士与厢军冲撞到一起。
锋利的长枪将一个最快冲上来的牢城营汉子刺死，厢军士兵脸上刚刚浮现一抹微笑，就被一柄斜侧里伸来的长刀拿去头颅！
而那一刀去了敌人首级的牢城营士兵，很快也被四五条长枪贯穿身体，无奈咽气。
战斗几乎在一瞬间进入白热化之中，两方的将士疯狂的对撞在一起，每一刻都有人死去，狭窄的城门已经被鲜血沾满。
吕璟在战斗正式开始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退到了后方，战斗自有将士们出力，把控局势才是他如今最该做的事情。
为了防止事先被吴家察觉狗急跳墙，禁军远在郴州城五里之外，过来还需要些时间。
而眼下的局势，吕璟并不觉得有多乐观，厢军战斗力低下毋容置疑，但是相比较而言，他们在装备和训练上还是要比牢城营强上太多。
牢城营虽然凭借着最开始的血气一口气冲到了门洞中，但是狭窄的地势反而让厢军的优势展现。
他们五六人组成一队，也不多看，只是将手中长枪向前乱扎，一簇簇血花迸溅，一时间竟是有了反攻的趋势。
“杀！给本少爷统统的杀死！一群叛贼！”城楼之上，终于回过神来的吴珂大声呼喊来掩饰自己的窘况。
刚刚战斗爆发的一刹那，吴大公子差点没把自己的肠子都呕吐出来。
迸溅的鲜血与阵阵哀嚎，长枪与刀剑间一次次发生碰撞，一具具血肉之躯倒下，厚厚的积攒在门洞中。
“剿灭贼寇！”王强已经亲自出手，长弓连出，攻势凶猛。
而牢城营，在接连的死伤后，原始的血气在渐渐消亡，若是等到厢军的援兵到达，必败无疑！
一旦城门关闭，短时间内休想进入郴州城中，也就失去了出其不意打击吴家的机会。
“正则！后退！”吕璟张弓连杀两名厢军，大声喝道。
此时此刻已经容忍不得太多仁慈，当出手时则出手！
正在前方奋勇冲杀的吕方闻言叹了口气，方天画戟小枝一转，削去面前敌人头颅，随后喝道：“牢城营向后退，丢燃烧瓶！”
话音落下的同时，吕方已经将腰间的两个陶瓷瓶取下，狠狠向敌人身上掷出。
其他牢城营的兵士也一同掷出瓷瓶，同时身形迅速向后退去。
浓烈的酒精味道开始在门洞中挥发，厢军兵士不明所以，有人甚至还好奇的舔了舔手上沾染的液体，满脸微笑。
王强留了个心眼，眼看着牢城营迅速后退，为了防止敌人耍手段，他下令厢军士兵步步为营，缓缓推进。
“这是要用酒水来扰乱我们么，亏你想的出来，吕大公子！”城楼上的吴珂拍着手中折扇放肆大笑。
吕璟懒得理会他，眼看着厢军们已经要追击到门洞外，来不及多想，手中复合弓拉满，接连三只事先准备好的火箭被纷纷点燃。
普通黄酒因为度数的问题，比较难以燃烧不说，形成的杀伤也很有限，但是经过吕璟蒸馏之后产生的酒精，足以配得上燃烧瓶的称呼。
三箭连发，复合弓落下的刹那，太多张面庞落在吕璟眼中，他们有的疯狂，有的大笑，有的疑惑。
然而在火箭落下的刹那，一切都在瞬息间随着轰鸣声消散。
门洞内积聚的酒精在一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力，汹涌的火焰沿着门洞向外肆意喷发。
砖石坠落，烈火奔腾，无数声凄惨的呼喊响遍南门，其中有厢军，也有牢城营，巨大的轰鸣声将整个郴州城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