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陵府黎生

八百里洞庭浩瀚山水一色,在用计大破水寇杨哲之后,吕璟吩咐徐宁通过赫家的渠道给官府递了个消息,不再理会此事。手机端

牢城营在此战展现出的战斗力还算让吕璟满意,面对三倍之敌,硬生生击破敌军不说,军士们也尽数完好,只有几十人受了轻伤。

根据事后自水寇们口审问出的消息,吕璟也算是大致理清了此次水寇袭击潭州津渡的始末。

整个过程虽然阴差阳错,但究其根源,还是有人泄露了自己携带巨额白银北的消息。

现状如此,再想遮遮掩掩已经不现实,所以吕璟干脆吩咐王阔以自己的名义打出了前往渭州公干的名号,直接照会各州府协助。

至于暗地里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打这批白银的主意,已经不是吕璟所要考虑的内容。

在顺利穿过广袤的洞庭水域之后,牢城营在附近船坊用车船交换来两艘漕船,继续沿着大江向北进发。

整整三日光景,荆湖南北的重地,江陵府终于出现在眼前。

在宋代的地方行政制度,府州军监原则虽然属于平级,但相对来说府级行政区域一般是政治、经济、军事等更加重要的地方,有些类似于现代的直辖市。

同时相较于东京开封府而言,江陵府的地位无疑要下降许多,只属于次府之列。

但作为大江段的重要水运通道,江陵的繁华依旧让吕璟叹为观止。

青石板铺的宽阔大道满是过往行人,两侧市肆更是人流川息不止,每家店面都结了彩棚,有卖冠梳、珠翠、头面、衣着等物,吸引了不少小娘子观望。

更让吕璟惊的,是在卖花朵、领抹、靴鞋等物的棚子下,竟然看到了许多敷粉男子的身影,实在是让他叹为观止。

一行人用推车载了货物,行走在市肆街道,并没有招来太多目光。

江陵府来往客商贵族众多,像吕璟这样带了二三百人随从的,实在引不起江陵人的兴趣。

“官人,要不我再回返潭州一趟,老爷和夫人的事情”走在队伍最前,吕方却丝毫没有被两侧市肆的繁华所吸引,神色甚至有些低落。

吕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下吕方的肩膀,却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吕方这次奉他之命前去收敛父母双亲的骨骸,却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了地界,墓地却已经被掏空。

不过从他的描述的情况来看,吕璟心也已经初步有了猜想,张士良曾经给他的三个信卷,其一个涉及到了东京城的吕家,想必与此事跑不了关系。

简单开口安慰了吕方几句,吕璟带领着队伍继续向江陵城行去,既然已经亮出了官身,沿途旅宿自然要选在官府设立的驿站之。

然而刚行到大约一半的路程,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紧接着见到一群迈着霸王步的衙役将沿途百姓驱散,来到了吕璟等人的面前。

“可是郴州府平阳县令吕璟前来公干?”为首的衙役体格很是魁梧,颌下短须如钢针一般。

心虽然诧异为何会有衙役找门来,吕璟还是踏步前,开口应道:“正是本官。”

为首的衙役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把吕璟好好打量了一番,脸这才挤出几分笑意,开口道:“班头楚雄见过吕县令,我家大人等您许久了。”

说完也不等吕璟回话,开口和周围衙役招呼了一声,带路往江陵城里行去。

吕璟左右观望了一眼,还是示意众人跟这群突然出现的衙役。

作为一府驻地,江陵城远郴州要大许多,吕璟等人跟随着衙役们来回行了足有一刻多钟,才在一间宽阔的府邸前停下。

“其余人先进府安置,吕大人请跟小的来。”楚雄言语了句,走前去示意门子将大门打开,匾额清楚可见黎府二字。

“正则你先带大家前去安置。”吕璟开口吩咐了一句,随楚雄一同进入府邸之。

“楚班头,吕某初来乍到,不知这是何人府邸?”一路吕璟趁机开口打听。

楚雄笑了笑,回应道:“吕大人说笑了,黎参军和你可有同门之谊,怎会不知?”

“黎参军?”吕璟心困惑,不过也没有再问下去,跟着楚雄一路来到了这处宅邸的正厅。

宽阔的厅堂略有些老旧,两侧梁柱的色泽都已经泛黄,吕璟刚到厅下,见到一个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满脸堆笑,大步朝自己走来。

“吕璟师弟,可让黎某好等!秦师兄可是托我给你置办下千卷图呢!”男子一身锦缎常服,径直走到吕璟身前,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师兄?”吕璟又仔细观察了下这男子,看起了像是官场的人物。

“这对了,快快随我进来,师兄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待!”黎师兄表现的很是热情,拉着吕璟往厅走去,看都不看楚雄一眼。

进的厅堂,果然见到宴席已经摆好,水陆八珍各样吃食齐全,还有美貌婢女一旁侍候。

席间吕璟几番问询都被这黎师兄以话语搪塞,一直到酒过三巡,黎师兄方才面有难色的说道:

“大郎,师兄本想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可若说这事情,现在倒确实有一件棘手的案子想要向你讨教一番。”

“师兄请明言。”吕璟倒并未多想,开口说道。

这一幕落在黎师兄眼,脸顿时笑意更浓,开口言语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吕璟方才知晓,这黎师兄全名黎远安,如今在这江陵府担任司法参军一职。

至于他所说的难事,却是一桩涉及到城大族聂氏的案子。

聂氏在江陵府祖已有五代,根基深厚,名下雇佣人力千,是此地数一数二的大族。

前几日聂氏的小公子骑乘宝马在街市纵横的时候,不知是何原因,宝马忽然受惊,将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妇直接撞昏了过去。

事后聂氏虽然积极延请郎为老妇治疗,但依旧落下了不良与行的毛病。

在大宋朝,这种交通肇事行为可是很严重的一种犯罪,宋刑统专门设立了走车马伤杀人罪,针对的是聂小公子这种情况。

像他这样在城市街巷纵马狂奔,又撞伤了行人导致残疾,妥妥流两千五百里的判罚!

“大郎,不是师兄徇私舞弊,实在是这聂小公子事后拿出了公证明自己在街市纵马是为了公事,那妇人家如今又吵闹不休,实在是愁煞了为兄。”黎远安拍了拍额头说道。

吕璟目光一动,身为后世的法学研究生,他如何不懂这故意犯罪和过失犯罪间的奥妙,聂小公子手有公,那是因公事导致损害。

按照宋朝的法律,不仅不用流两千五百里,而且可以减二等赎刑,那真没什么钱了。

至于这公是真是假,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查清楚的了。

“师弟可有何能教我?”黎远安眼神满含期待。

“此事不难。”吕璟心虽然诧异黎远安一个司法参军为何要来问询自己,但想着能够帮助到贫苦百姓,还是开口言语起来。

“师兄,宋刑统虽为法令,不可轻侮,但神宗元丰二年已经明确规定可以以敕代令,为何不将此事报官家?”

黎远安神色间显露几分犹豫,落在吕璟眼,却只是忍不住心发笑。

自己这黎师兄,恐怕也和那聂家脱不开干系吧。

“师兄不用多虑,依我的看法,呈报官家的时候大可把聂小公子所为公事的情况确定下来,但不妨多写两句。”

“师弟请明言?”黎远安开口问道。

“车马之力,非凡胎**可,故车马与行人相撞,不计缘由,应加三等赔付。师兄以为如何?”

“妙!实在是妙!”黎远安面色大喜,看向吕璟的目光更显亲切。

宋代律法还有格和式的说法,也是典型案例的意思,吕璟这个办法是利用了此项,来回加减一番,聂家虽然要多赔付些钱,但此事经过官家确认,以后再无翻案可能,也未尝不值得。

对于那户人家来说,能够多得到些钱财,还能防止聂家事后报复,自然心也能满意。

接下来吕璟又和这黎远安宋代律法探讨了一番,婉拒了他留下过夜的邀请,带着牢城营等人奔赴驿站休憩。

第二日清晨,黎远安带人亲自将吕璟送出江陵府外,同时秦观托请他送来的千卷图也交到了吕璟手。

一切交代完毕,黎远安刚回到自家府邸,见到一个目光凌厉的年人正在正厅端坐。

“聂老爷可是听了什么风声,今日竟有闲暇来我这寒舍?”黎远安笑了笑,开口言语道。

“聂某是来通知你一件事情。”面对黎远安的亲切,聂老爷却依旧不苟言笑。

“请聂老爷说明,我可是帮您救下了小公子啊。”

面对黎远安的邀功,聂老爷却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是谁救下了犬子,聂某很清楚,我来是告知你,我们聂家不仅不会再出手,还要保下这吕县令!”

“你!”黎远安面色大变,一手指着聂老爷的冷脸,整个人都在喘息不止。

“聂老五!别以为给你几分脸面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这案子可是还没往报呢!本官费尽心思打听到了吕家小子的路线,你说不出手不出手?”

“某已经知道了办法,你敢不报,小心自己项人头吧,聂某告辞!”袍袖一挥,聂老爷扭头走。

临到门前,忽然低声说道:“黎远安,聂某自诩还有几分看人本领,奉劝你还是别招惹吕璟,打好关系才是正经,话尽于此,聂某告辞。”

厅只剩下黎远安坐立不安,面色一会青一会白,最后大约念叨了几句苏轼误我之类的话语,冷着脸向内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