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雪夜来恶客
正是东去春来的天气，伏羌城今日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纷飞的雪花似柳絮般轻盈，从天空缓缓落下，转眼在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
王伦带着人在城外整整忙碌了一天，在这傍晚时分，才终于闲暇下来，赶来向吕璟汇报。
“大人，城外积雪已经清的差不多了，下官安排了几个人驻守，新修建的屋舍应该没什么大碍。”
“有劳王主簿。”吕璟递过去一杯热茶，开口说道。
为了发挥伏羌城商旅要道的地理优势，王伦这半个月来一直在督促各部族在城外大搞建设，整个人都瘦削了许多。
躬身接过茶杯，一口火热的茶水进入腹，王伦顿时感觉身体舒缓了不少。
“大人发明的这炒茶法确实精妙，这茶杯更是正好合用。”
王伦笑着将茶杯捧在怀，一副据为己有的姿态。
“伯道若是喜欢，这茶杯送你了，可是刚做出来的。”
吕璟同样取出自己的茶杯喝了口热茶，颇有几分后世老干部的风度。
唐宋时期茶叶饮用多用煎，内里加入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吕璟实在是喝不惯，因此在郴州的时候动了心思，嘱咐了高俅派人研究炒茶法。
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郴州虽然也产茶，但真正的大师匠人却没有，单单凭借茶农们连番钻研，这炒制的茶叶一直到此次周二贵送来，吕璟才有缘喝。
至于茶杯，伏羌寨周边不缺林木，找人随手刨制一个，雕刻伏羌两个字，再佐些花纹，变得备受欢迎。
“正则你那里现在如何，等市肆建起来，军巡铺的人手必须到位。”吕璟目光落在身侧的吕方身。
若非这场大雪，他此时本来应该带领牢城营前往山拉练的，结果却因为天气耽搁下来。
“大人放心，有覆水帮暗协助，等雪一停我们出发，必然能够有所收获。”吕方拱了拱手，开口回应，目光与王伦相对，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那好，天色不早了，大家该休息的都去休息吧。”
吕璟虽然不清楚王伦用什么办法说服了覆水帮，但这样一来，总聂家暗协助要好许多，毕竟前者在这西北地带根基更深厚一些。
众人齐声应了，正要离开，远处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到近，在这空旷的雪夜里格外透彻。
“召集牢城营准备！”吕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边示意吕方前去召集人手，一边取了火把向东门行去。
整座伏羌城只开有东西两门，确认了声音是自东面传来，众人心无疑放心不少。
马蹄声越来越近，等吕璟和王伦等人到达东门的时候，负责驻守这里的军士已经枕戈以待。
“大人，雪天里看不真切，估计有二十人左右的骑兵。”
今晚驻扎东城门的恰巧是乌有顺，见吕璟前来，连忙前汇报。
“好，小心应对，静待他们前来。”吕璟挥了挥手，静静在原地等候。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伴随着一阵整齐的马嘶，骑军已然来到城下！
“城守将何在，某乃延州吕经略麾下都头，要前往陇西公干，还不速速将城门打开！”
来将的声音听起来年岁不大，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口吻，手马鞭不耐烦的抽动着。
吕璟没有直接开口回应，而是示意乌有顺了城楼，与外面骑兵交谈几句后，一封盖了关印的牒被送了进来。
“吕渊？不会是”王伦检验了牒，心隐隐有些惊讶。
“先不管，既然牒没有问题，开门吧。”吕璟挥了挥手，自有军士们前去开启城门。
伏羌城的城门有些老旧，尤其是白日里又积了雪，开启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在乌有顺的喝声缓缓打开。
沉重城门开启的刹那，一阵寒风骤然从外面吹来，紧接着见到一匹足有一人多高的骏马踏风而来，黝黑的皮毛泛着光亮，瞬息间到了乌有顺身前。
“竟敢让本将等候良久，该罚！”马骑士身材欣长，一副鬼面罩住脸庞，开口的瞬间，手马鞭已然抬起，直接要朝乌有顺脸打去！
乌有顺刚刚好不容易打开了城门，忽然发现马鞭迎面而来，心咯噔一下，已然知道无法躲过，只好尽力闭双目等其落下。
然而等了许久，脸依旧没有痛感发生，乌有顺有些诧异的睁开双目，正好看到那骏马向前飞纵而去，骑士手正有一柄长翎羽箭！
“哼！如此箭术不过徒有其形而已！”吕渊被迫收回马鞭，不禁怒火烧，双腿一夹马腹，直接朝射出箭矢的吕璟冲去。
碗口大的四蹄扬起积雪，巨大的马身眼看着要将吕璟直接撞飞，王伦等人在这一刻根本反应不过来！
吕璟心也是吓了一跳，骏马温热的呼吸好似在脸前，硕大的黑影袭来，他可以选择一个懒驴打滚躲开奔马，但如此一来，吕渊的目的也达到了。
牙关一咬，吕璟也是发了狠，在这刹那间不仅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甚至将头颅高高扬起，目光正与那马骑士相对。
这是一场关于尊严和意志的较量！飞奔的骏马长长嘶鸣一声，在距离吕璟半尺的位置前蹄踏起，落下时踏起的泥水溅了周围人一身。
“倒是有几分胆量。”吕渊轻笑了一声，掀开鬼面，露出一张格外俊秀的面庞。
“是你？”吕璟和那骑士同时面露惊神色，几个呼吸过后，骑士下了马，身量竟吕璟还要高几分。
“听说种家出手把你保了下来，倒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看来种家对你也不怎么样嘛。”
吕渊笑着言语一声，俊秀的脸带着几丝嘲讽。
吕璟没有回话，当日里在京兆府是此人带领骑兵最后摧毁了自己所有抵抗，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将军既然所为公事，是要过夜，还是歇息下离去？”
“本来是要连夜赶路的，不过既然遇见你，留一夜也无妨，对了，还有个老熟人你得见见。”
吕渊笑着朝身后招呼了一声，此时剩余的骑兵也都已经进入城，伴随着骑士的开口，一名体格精壮的骑兵走前来，掀开了面甲。
吕璟的双拳下意识握紧，还不等他开口言语什么，后方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小贼郭鸿！奸诈之徒受死！”吕方刚刚带领牢城营赶来，一抬头正好瞅见郭鸿褪去面甲，当下是一团怒火燃起，若非此人，自家官人如何能沦落到如此境地！
方天画戟猛地抖开，人却戟还要快，踏着积雪越过众人，直接向郭鸿刺来！
叮！画戟被一柄朴刀拦下，郭鸿面不改色，口轻喝一声，身后的骑士们已然摆好了冲锋阵型，其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怎么？吕璟你莫非想和我等较量一番？”吕渊这时也不禁笑了起来，开口说道。
“将军多虑了，正则，退下。”吕璟挥了挥手，虽然知道这样会降低士气，但在这种情况下和骑兵开战，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这吕渊明显是贵胄出身，自己虽然不惧，但也不能让吕方等人因此而丢了性命。
“无趣，速速准备吃食吧，今夜开拨！”吕渊笑着又看了吕璟一眼，大步向城内走去。
其余骑兵也一一跟，郭鸿在路过吕璟的时候，特意低声言语了几句，随后大笑着远去。
一匹匹骏马踏着步子离开，王伦无奈的叹息一声，开始吩咐人准备接待。
漫天的大雪在这一刻好似又飘摇起来，转瞬间落满了吕璟的肩膀。
吕方和王阔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由吕方走前来，刚要开口安慰，忽然发现自家官人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雄武军节度使、司空郭逵的子侄，将门后裔，正则你怕吗？”
吕方摇了摇头，开口道：“某有何怕，这等小人还是早些杀了为好，不知大人为何拦我？”
“可我怕！”吕璟忽然扭转了身子，声音在大雪下分外响亮，落在所有牢城营军士的耳。
“你吕方是将来要跟着本官封侯拜将的，区区一个郭鸿，值得你的性命？”
“不只是你！凡入牢城营者皆我兄弟，如何能让你们因为这等小人罔送性命！”
吕璟的声音越来越大，随着风雪落入所有人耳，震撼的神色皆是。
“吕方知错！”原本脸的几分不服气全数消失，吕方单膝跪地，虎目已有泪光。
“牢城营拜见军使！！！”其余军士一同拜下，目光似有一团烈火燃烧。
“都起来吧，今夜无事，各自回营歇息。”轻轻摆了下手，吕璟踏着步子，慢慢消失在大雪之。
看似平淡的话语，落在吕方耳却让他面色大喜，刚才一时急切倒是忘了，自家这少爷，从一开始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