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扑火飞蛾
六盘山东麓，作为自陇进入关的要道，相较于渭水河谷带的险峻山势，由泾河穿切出的这一段河谷低地明显要更加平缓易行。
事实，自秦汉以来，这一段是原与西北化沟通融合的重要区域，也是之后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
苜蓿、优良战马经由这条河谷带南下传入原，瓷器、茶叶和丝绸也通过这里，将华夏明带到更远的地方。
在如此重要的区域，关卡的存在变得势在必行。
汉武帝曾经数次巡幸此处，并且促使了这一片河谷地带防御体系的成型。
它有一个带有几分诗意的名字，也是关四关里最北的一个。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苍茫的大地有人好似无意的在低吟，吕璟已然想不起这是何人所作的诗词，但当他率军真正来到这片土地，头脑这句诗好似直接冒了出来。
凄凉，苍茫，是这片土地给他的第一印象，满地的蒿草望不到尽头，路途随处可见累累白骨，被丢弃在这片荒凉的原野，任由风吹雨打，鸟兽啄食。
古往今来，死在这片土地的人太多，可它的荒凉却依旧没有被丝毫滋润，依旧带着独有的苍茫。
自离开石门口已经过去了两日有余，吕璟将全军一分为二，宗泽率领着一万步卒殿后，他则亲自率领六千骑军，带了仁多保忠和妹勒容璨，小心翼翼的向北奔行。
目的是萧关！这处在本来应该成为汉族西北门户的雄关！
相较于石门口，萧关的战略地位要更加重要，章楶的葫芦河川攻略之所以不直接选这里，是因为西夏人对这里的防备要更加严密，再加秦长城的存在，大宋想要直接攻下这里，难登天。
这也是吕璟当时提出那个计划的时候，所有人忍不住震惊的原因所在。
这里是关的北大门，如果宋军夺取这里，包括天都山的西夏军伍在内，关大地所有的西夏人都将绝望！
以大宋步卒的实力，面对失去逃窜路径的西夏军伍，关门打狗简直不要太容易！
但想要拿下萧关，即使吕璟敏锐注意到如今西北局势出现的微妙变化，依旧无困难。
西北风大，晃动不止的蓬蒿间忽然有一支十余人的骑兵纵马而来，瞬间将所有军士的注意力吸引。
“斥候营指挥使戴宗，拜见将军。”声音由远而近，前来的正是戴宗率领的牢城军斥候营。
一身尘土的斥候们看起来风尘仆仆，兵甲间更是随处可见血迹斑斑，双目却依旧明亮无。
吕璟知道他们在这几日的行军里付出了什么，主动翻身下马将戴宗扶起。
“辛苦了，戴指挥。”
“为将军，为大宋，不累！”戴宗起身站起，这几日连夜侦查，一旦发现小股西夏人出没，他们还要承担起杀敌的任务，无论是兵卒还是孩童，为了确保袭萧关的战略实现，他们付出了太多。
“前方情况如何？”吕璟挥手示意全军地休整，六盘山的阴影已经在远处可见，军卒们需要恢复体力。
“夔牛已经率领影卒们在清路，谍鹰先行一步，要某回来向将军汇报。”
吕璟点了点头，为了确保行军隐秘，他不得不出动魅影和军斥候配合，现在看来，效果还算不错。
代号夔牛的周二贵下手狠辣，所过之处绝不会因为一时心软留下活口。
谍鹰时迁手下一帮人更是身轻如燕，精通各种化妆技巧，可以轻松探查西夏各军动向的同时，也能确保斥候们不会有所遗漏。
“传令全军，休息半刻钟加速进发，今夜要到达萧关北面！”吕璟向全军传达了军令。
众军士们同时翻身下马，顾不得自己休息，先照料着战马进食，接下来万一遭遇战斗，座下马匹的体力将直接关系到战局胜败。
军伍央，吕璟和麾下的将领们也趁这个时间聚集在一起，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根据这几日从舌头嘴里打探的消息，如今西北地带各处似乎都在打仗，那些西夏人都说我大宋疯了，天都山那里的战事据说已经日夜不休。”
“这是个好消息，别处打的越乱，我们越有机会。”
吕璟开口肯定了戴宗的信息，示意其他将领继续发言。
他此次率领骑兵们孤军背，麾下除了吕方和祖大锤等原牢城军将领外，韩世绩等人如今也暂时归属在他麾下。
“会不会是章帅有意在配合我们？”
“说不好，我等此次北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而且违背了军令，西北各路边军不一定会配合我们。”
“要是咱们能拿下萧关，俺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韩世绩的话引起众将同时发笑，这憨人，不想站在萧关吼两声？
“仁多保忠将军莫非没什么好说的？”吕璟笑着挥手制止了将领们继续发言，目光落在一侧沉默寡言的男人身。
仁多保忠无奈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吕将军，某一个阶下之囚有什么好说，该告诉你们的都说了，至于其他的，除非大宋敢把所有本钱都押在你们身，否则即使侥幸拿下萧关，西夏的大军同样会把你们撕成粉碎。”
众将沉默，仁多保忠的话不好听，但却是实情，拿下萧关只是一个开始，西夏不会容忍葫芦河川的失去，必然会发动疯狂反扑。
如果到时候大宋的支援不到位，仅仅凭借吕璟麾下这一万余人，根本不够看。
“此事不劳将军费心了，某可是从来没说过，大宋真正的目标在石门口。”
吕璟一番话语说完，众将神色同时大变，难道？
除了像吕方这种亲密之人，其余各个将领情绪顿时高涨不少，联想到刚刚戴宗所说西北各处战局，岂不是说一切都在章帅预料之，他们有机会建立下不世功业！
“今夜，拿下萧关。”吕璟不再去看众人的欢喜面庞，默默背过身前去照料唐霓。
眼看着目标在眼前，他心却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思绪。
他的想法没有错，这一场和西夏的国运之战，无论付出什么，大宋都不能再败。
所以他义无反顾说动了如此多的将士跟随自己，去做那扑火的飞蛾。
所以他哪怕自己都对大宋朝廷接下来的举动没底，依旧刻意误导众人，让他们相信这一切都在计划之。
如果失败了呢？吕璟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如果石门口的战败真的是受到了蝴蝶效应的影响，那么他要硬生生再把它扭转回去，才不负此生！
半刻钟后，六千余骑兵整装待发，伴随着吕璟一声令下，骤然发动的奔马如雷霆之音，越过苍茫草地，向北，向北！
“萧关，我来了。”有个男人在自顾自的说话，声音里似乎也带了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