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五章 再醉一回

夜。

翌日的夜。

西江郡,幽暗林,幽死洞。

一样的地点。

一样的酒席。

一样的人。

只是,前几日,姜逸尘尚在绞尽脑汁,筹谋如何在幽冥教中循序渐进混出名堂。

而今,已从幽冥教教众跃升为幽冥教香主。

这般变故显然令他还难以从一时恍惚中缓过劲来。

当然,这其中酒占据着极大的功劳。

筵席第一天,姜逸尘喝了不少酒。

并非是短短三四年功夫,他便从沾酒便醉变得千杯不倒。

而是他没法拒绝。

作为江城子的他,即便不胜酒力,也得来者不拒。

他无法拒绝来自枷爷、锁爷的热情,更不能拂了二人的面子。

对此二人,姜逸尘不乏感激之情,更对锁爷心生愧意。

幸而,感情不一定需要通过言语表达,酒便是个很好的依托。

鲛人滴泪成珠,因为稀少,而凸显珍贵。

酒力不济之人,每一杯酒均饱含深情,觥筹交错间或许没人能懂,可当其醉得不省人事后,再没人不懂。

三杯酒下肚,姜逸尘便已面色潮红,目光迷离。

事实证明,有些人生来便与酒犯冲,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补救,有他无酒,有酒无他。

三年前在西山岛上,姜逸尘自甘堕落,成日宿醉,可在酒量上终究没有半点儿长进。

在勉力支撑了十来杯后,终于是咣当倒地。

这一下可把枷爷、锁爷给吓得精神,没曾想江城子这么不能喝。

对于救命恩人,锁爷服侍得小心翼翼,并提醒自己,赶明儿再不能让恩人喝得这么多了。

锁爷好酒,深知酒醉说胡话不打紧,扇两巴掌就清醒了。

就怕那些酒醉后闷声不吭的,说不定就这么咽气过去了,这些人大多天生便不适合喝酒。

然,也幸亏姜逸尘喝了酒后便迷糊不醒,否则万一一醉之下,吐露心声,那可不得完蛋了。

“来来来,大恩人,我敬您一杯,您看着喝,喝茶也行,可别像昨儿一样,老锁我服侍您不打紧,要是出了岔子可就乐极生悲了。”锁爷咧着嘴,笑得欢快。

说是一杯,可锁爷、枷爷的嘴可都比碗还大,一杯杯地喝哪能尽兴,昨天酒过三巡后,他们便换上了大碗,而今儿,他们直接便用大碗开怀畅饮了。

“多谢锁爷理解,小江也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姜逸尘打心底高呼锁爷通情达理,真是越瞧这些大块头越是顺眼了。

“诶诶诶,恩人真是客气了,老锁不会说话,自罚三杯,自罚三杯。”锁爷说着便连灌三碗入口,姜逸尘只能眨眨眼,咂咂舌,这人可真是爽快。

得不到时,永远在骚动。

得到后,便有恃无恐。

人心永远是不知足的,姜逸尘也无法例外。

两杯清茶下肚后,便觉着舌尖泛苦,他竟有些后悔自己顺手牵羊的功夫不到家,没从天璇殿中多摸索些丹方出来,只取走了十来张,实在是下手太客气了。

若是能多拿些丹方,凭他的实力,再论功行赏的话,应是有机会直接晋升堂主之位的,如此,便有早早触及的可能。

依幽鬼之言,这阴风功着实于他有利,可不知修行难易,眼下这一年半载的时间已过去一月有余,余下时日是否足够自己将此门功法全然掌握还是个未知数,自然越早接触越好。

千头万绪间,姜逸尘有些烦闷,正欲端起杯中酒,平复下烦杂心绪时,却感觉到正有一道目光朝他射来。

回望去,正是夜殇噙着笑,向自己举杯。

孟婆昨夜向幽鬼敬过酒,道完喜后,今夜便未在出现,故而,夜殇仍是一人独坐一桌,和幽鬼一般待遇。

姜逸尘微微举杯,小酌一口,回报以笑意。

便这么一瞬,他便彻底冷静下来了,现下幽死洞中,除却幽鬼之外,便是这夜殇对他威胁最大了。

夜殇见来有些沉闷,沉闷的人总善于观察,昨夜他适时阻止险些冲动行事的锁爷便是例证。

夜殇对于酒的嗜好,似乎不下于谢永昌和阿班,在姜逸尘看来,这些人似乎是一类人,不单纯为喝酒而喝酒,而是品味着酒中人生百味。

夜殇又总是一副邋遢形象,却浑身透着股逍遥洒脱气质的劲儿。

这样的人,要么与世无争得无可救药,要么便有着淡看世间冷暖的心境。

这样的人,姜逸尘迄今为止见过两个,一个是剑仙李截尘,另一个是商阙。

一个依然逍遥于天地间,而另一个已携佳眷,共赴下一世。

至于夜殇,他还了解得不深,但这些直觉已告诉他,此人不可小觑,在当下这幽死洞中,幽鬼毕竟久别江湖,洞察力可能有所退化,自己最该防的便是夜殇了。

夜还未深。

姜逸尘以茶代酒,回敬了锁爷和枷爷几杯。

他并没有主动去招惹幽鬼和夜殇,冷静下来后,他便告诫自己莫要揠苗助长,一口气吃成胖子。

再与锁爷、枷爷闲聊几句后,便开始在心中慢慢盘算起接下来的计划。

初来乍到,在旁人眼里,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情有可缘,若是太过招摇,难免令人起疑。

能装傻充愣,便能糊弄他人耳目。

能在装傻充愣间,未雨绸缪,的确是种很了不起的本事。

西山岛蜕变新生后,姜逸尘正在一次次险恶环境中,逐步成长。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姜逸尘又猛灌了自己三两杯清茶,打定主意,接下来的时日,低调处事时,意外之事却紧步踏来。

一道黑影从人群中窜出,直奔高台处而来。

目标便是幽鬼无疑。

在筵席期间,整个幽死洞也并非没有任何防范,轮岗值守洞中要处的必不可少。

幽鬼并不是个会摆架子的人,也早已吩咐,有事尽管来报。

而在这时候,仍能站直身,跑直线的,绝不会是饮酒的人,而是值守的人。

如此着急火燎,必有要事禀告。

来人有些气喘吁吁,显然从洞口到石坪的距离不短,而此人功力也是一般。

可他的嘴巴却一点不慢,瞬息间,便已告明何事。

“又来了!那女剑客又来向我们讨要那七叶一枝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