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阿修罗之境

朱允炆很悲摧。

以皇太孙的身份登基,成为大明朝的第二位皇帝,本来明正言顺,但君弱臣壮,朱允炆的皇位很不稳,叔叔们个个虎视眈眈,他削藩也有些操之过急,手下大臣们也不懂得韬光养晦之道,最终被朱棣成功夺位。

史书上称朱允炆在金陵城破之时,死于自焚,但另有说法是朱棣因得位不正,疑神疑鬼,并不相信自己的侄子死于大火,一定是借火远遁,从火烬中找到的尸骸就是朱棣为了堵世人之口的。

也有消息称朱允炆远走海外,所以才有朱棣屡派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实际上是秘密寻访朱允炆的下落。朱棣甚至任命一位心腹大臣,专事秘密寻访朱允炆的勾当。

朱允炆当然没死,否则钟魁也不会在几百年后见到他,但他的下场在钟魁看来,或许还不如一死了之。这修罗场般的秘境,能让绝大多数人崩溃。

为了躲避朱棣的追捕,朱允炆在少数心腹的保护下,东躲XC,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尝尽了人间冷暖,好几次不是自己饿死、病死,就是差点喂了野兽。

身边的心腹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一个在当时只以精通音律而闻名的道士冷谦陪伴在他的身旁。

这位叫冷谦的道士,虽曾被明太祖召为协律郎,却极为博学,棋琴书画都很精通,也精通易理。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他在道家行气导引之术上颇有成就。他本跟朱允炆并无交集,在京城被燕军攻破之时,毅然加入了朱允炆的卫队之中,数次挽救朱允炆性命,时穷节乃现,所以深受朱允炆的敬重。

在最困难的时候,朱允炆了无生念,便问冷谦,他自幼长于深宫之中,深受大儒教育,知仁义礼仪,也从未害人,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冷谦答曰,时也,运也,命也!陛下本是极有福报之人,奈何紫微星君位偏于燕地,天不佑陛下。

朱允炆听了黯然,便问可有逆命之法?冷谦说,若想逆转时命,需找到一件镇国重器,方能镇压燕地邪气,令紫微回归正位。

朱允炆说,朕乃是九五之尊,身负皇者之气,天下有何重器可与朕自身相比?冷谦只说了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朱允炆一听便明白,那就是要找到秦时李斯为始皇帝所制作的传国玉玺,可这块曾令无数人疯狂的镇国重器,早在大宋立国之前就失踪了,现在他只是个丧家之犬,自身难保,要到哪里去寻找呢?

朱允炆心灰意冷,有了自杀的念头,然而失位的怨念一直围绕着他,他一直心有不甘。后来,他和冷谦二人阴差阳错地进了长安城郊的一座佛寺,踏入了一处秘境。

这处秘境,积聚天下阴气,冷谦虽然是修道之人,抵挡不住这里的阴气,不久便一命呜呼,只有朱允炆身为皇帝,九五至尊,皇气浩荡,反而在这里活的好好的,那些孤魂野鬼近身不得,反而滋养着他的精气神。

冷谦临死前,将自己一生所学传给了朱允炆,嘱咐他好好修行,或许别有大机缘,千万不要自寻了断。

朱允炆感激冷谦的忠诚,心有不甘,极为怨愤,这两种情绪支撑着他的精神没有崩溃。他曾无数次绝望过,一死了之,但最终还是撑了下来。

秘境中没有时间概念,他也未想到自己居然捱过了这么多年,连相貌看上去仍是当年的模样。

虽得冷谦遗书一卷,可惜他天资一般,又一个人独自修行,无人指点印证,盲人摸象,虽然这秘境之中,阴气也同外界的天地灵气有异曲同工之效,但毕竟差远了,几百年来他也只勉强迈入筑基之境。

“你既然能够进来,一定有出去的办法?”朱允炆的眼神中迸发出渴望亮光。他堂堂皇帝,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十分狼狈。

外界虽然早就不是大明朝,但他真受够了,钟魁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当初是怎么进来的?”钟魁反问,他收回施加的压力,放开了朱允炆。

朱允炆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道:

“当时朱棣的手下追的紧,冷师护着我,身负数创,终究是逃过了秦岭。有一天他忽然说,他曾在一卷秘藏中看到有一段记载,说古长安旁有座古寺,似是汉时天竺来的高僧所创,寺中有处秘境,据说凡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就极有可能找到入口,进入其中。”

“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钟魁问。

“不,冷师是四柱全阴之人,又精通易卦,朕是被他带进来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躲避追杀。那时候时势太过紧迫,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却未想到,冷师进得来,却出不去。饶是如此,冷师也是费尽了心力,否则他能活的更久。”朱允炆叹道。

真够倒霉的。

钟魁暗想,这处秘境太过封闭,自己能够进来,除了因为自身血脉与其相克之外,对这种极阴之地很敏感,怕是因为近来天地发生了根本变化,这处秘境也承受不住来自外界的影响,趋向崩溃,使自己能够敏锐地察觉到。

这处秘境与钟魁曾经进入的那颗黑色奇石空间不同,后者只能是神识进入,而这里却是真身进入。

到处是阴气森森,长久处于其中,就是大修士恐怕也会受其影响,元神溃散。也幸亏朱允炆是九五至尊,天家皇者,才能幸免,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阴气。

秘境并不大,边缘处似有隐形的屏障笼罩。

在阴气最浓烈的骨山之上,生有一株奇异果树,在这不见天日的阴森之地,居然枝繁叶茂,朱允炆就是靠那果实维持着生命。

看来这种奇异果树是依靠吸收阴气而生。

树下立有一碑。

“上面写着什么?”钟魁问。

朱允炆看了他一眼:“这是梵文,阿修罗之地。背面上说,这里是极阴之地,世间怨念、仇恨、私欲等嗔念所化,本是为佛门弟子提供试炼之所。若要出去,则只要达到证果之境,获得天眼通,才能找到出路。”

明心见性、见性成佛。这最初是佛门禅宗的说法,是印度佛教与东土华夏文化的接轨。而更早之前,大乘佛法中,修行共有五个层次:人,天,声闻,独觉,菩萨。

所谓证果,便是经过长期修行,而悟入妙道,譬如修得阿罗汉等境界。传说阿罗汉有天眼通等六种神通。

道门修行也有类似的神通,不过以钟魁现在筑基界的实力,自认为这些所谓神通恐怕被神化了。

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超脱肉身,为了长生,直白地说就是为了成仙。从这个意义上讲,佛道本是一家。

或许是钟魁的实力境界跟那些传说中的大贤相比,层次还是太低,还看不到那遥远的彼岸,也就无法体会到更多的属于传说中的修行认知。

钟魁的神识十分强大,而且因为血脉和师承的原因,他不仅能感知周遭可能的威胁,更能轻易识破那些魍魉魑魅的伎俩,这也可以说是某种神通。那秦若寒能跟凤凰神鸟心灵相通,这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神通。

“这些年,你就没找过出路?”钟魁好奇地问,如果换成自己,自己早就会无聊透顶,以致自杀。

“朕找过很久,后来便放弃了。”朱允炆的自称让钟魁很是无语,见钟魁踏进秘境,东看看西瞅瞅,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出不去的样子,他不禁有些着急,“你不想出去吗?”

俗话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眼下是皇帝急了,太监,哦不,钟魁不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出去的话,你想做什么?”钟魁问。

朱允炆愣住了,他的表情很是扭曲:

“朕当然想过,朕不止一次地发誓,修炼成功,一旦能出去,便去找到仇人,将仇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你们朱家王朝早就结束了。”钟魁道,他很是同情朱允炆,因为朱棣都死了几百年,这个仇永远是报不了的。

“可朕还活着,朕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朱允炆道。

“喂,醒醒吧。”钟魁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如果出去了,你难道还要让遇到的第一个人给你磕头,高呼万岁吗?”

朱允炆脸色很是难看,当然他在这里呆了几百年,脸色本来跟死人差不多。

钟魁丢下朱允炆,四处走动,一边寻找着出路,一边感叹创造这处秘境的佛门大贤的伟力。

修行除了长生这个根本目标之外,到底还有没有极限,钟魁真的不敢说,至少秘境是如何被创造出来,或者说秘境是运用什么样的方法隔绝于世,他还没有一点头绪。

存在就是真理,秘境就在自己眼前,作为现代人,钟魁会本能地想知道现代人能不能也创造出一处秘境?

时易事移,修行也要讲科学,这违反现代科学原理的事情太让钟魁着迷了,让他真正对修行产生了兴趣,远比什么长生、成仙这些伟大目标更让他觉得有了追求。

钟魁暗道,我一个大好青年,堂堂天师门掌门,尚未娶妻,要是也被困在此处,跟一个被篡了位的倒霉皇帝作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回到骨山之巅,钟魁放眼四周,这里的天空永远是乌云翻滚,苍穹下是阴暗的世界,孤魂野鬼四处游荡,相互攻杀,没完没了。传说中,阿修罗道中的众生,虽然前世具有福报,但因为本身有嗔恨之念,又爱争斗,所以修行很难圆满。

唯有身边的奇异果树,绿的纯粹,上面结成的红果,鲜艳欲滴。树下的碑石,远远看去,洁白无暇,仿佛是新立的,大概是因为年代太久了,走到近处,才会发现上面已经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纹。

钟魁围着石碑,转了好几圈。他伸手抚摸碑石,惊讶手心传来的彻骨冰凉,仿佛是摸在冰块上。

有古怪。

似有无穷的吸引力,经脉中的真气迅速地被碑石吸走,钟魁立刻想到了秦若寒在凤凰山得到的那柄凤血剑,惊疑之下,他稳了稳心神。

丹田中的浩瀚真元之海也被调动起来,源源不动往碑石灌入,钟魁似乎感受到碑石在欢乐地吟唱。

朱允炆在不远处盘膝坐着,好奇地看着钟魁的举动,看来这种奇怪的状况,朱允炆不曾遇到过,只为钟魁独家定制。

渐渐地,随着丹田内的真元的输出,石碑不再那么冰冷,九阳血脉天生可以抵挡阴寒。

紧接着,他感受到碑石似在晃动。

一时间,四下里梵音雷动,似有万千佛陀在吟诵经文。

阿修罗秘境的天空中,乌云在下沉,直落地面,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原来它们也是阴气所化。当阳气上升,阴气被无情地绞杀溃散。

天地间的阴气,也在急剧减少,那些孤魂野鬼在哀嚎着,由低级到高级,渐次消亡。

骨山也在下降,轰隆隆地,那些惨白色的头骨如皮球一般纷纷滚落。当骨山与地面持平之时,钟魁终于感受到一丝温暖,他看到遥远的西方,太阳西沉。

一切恢复了平静,除了脚下的万千头骨,钟魁发现自己重新站在古寺的院子里,还有眼前的石碑。

阿修罗秘境消失了,或者是烟消云散了。

朱允炆的身体正在颤抖,久违的阳光让他的眼睛感觉极不舒服,他闭着双眼,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味道。

“虽然你曾经是皇帝,手握生杀予夺大权,但我们还是赶紧滚蛋!”

钟魁一边脱下外衣,将奇异果子全部装下,一边拍醒还在发呆的朱允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