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斗智斗勇

李莫愁接着这个空档,施展轻功纵下屋去,声音远远的传来:“陆二爷,今日你有江南七怪撑腰,暂且放你一马,咱们来日方长。”

几人见她几个起落之间,已然远去,这等轻功,匪夷所思,当下沉吟不语。

回到屋中,葬了阿根之后,再行商议。

柯镇恶几人自觉丢了面子,当下留在陆家庄当中,帮忙抵挡。

一连七日,每日子时,李莫愁趁势偷袭,同江南七怪比斗一番之后,再仗着轻功飘然远去。

她打不过江南七怪,江南七怪也追不上她,局面登时僵持下来。

便在江南七怪与李莫愁斗智斗力之时,本在玄素庄当大爷的灵智,听闻徒儿郭靖出了桃花岛,到了嘉兴。临安离嘉兴不远,他便换回一身装扮,出了玄素庄直往嘉兴而来。

此时灵智已经五十多岁了,不过身为先天高手,容貌早已保持当年突破时候的模样不变。非但如此,随着功力日深,看起来反而越发的年轻。

柳映岚虽然内功精深,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风韵犹存,但是到底未突破先天,日渐苍老。这几年,每次看见灵智总说:“再过几年,妾身垂垂老矣,站在一块越发的不般配。”搞得他好生尴尬。

这一日,李莫愁又来了陆家庄,她先是偷偷摸进庄子,放了一把大火,好在朱聪等人发现及时,并未造成太大的损伤,但是几人面上都不大好看。

陆家庄大厅,几人坐在一块儿商议。

韩宝驹道:“大哥,这妖妇诡计多端,咱们还同她讲什么江湖规矩?等她再来,咱们直接一拥而上吧。”

柯镇恶神色大动,朱聪漫不经心,南希仁置若罔闻,张阿生点头赞同,全金发眼珠直转,韩小莹在一旁同武三娘、陆二娘闲聊,并不参与这个话题,倒是一旁的陆立鼎这几日安心下来,反而劝慰道:“韩前辈,反正这妖妇不是几位前辈的对手,咱们便跟她斗一斗耐性又有何妨?”

一旁的张居正小声的道:“要不,咱们去通知郭师兄跟黄师嫂?以他二人的武功,想来对付赤练仙子足够了。”

张阿生道:“那可不成,传扬出去,江湖上的人还道咱们江南七怪只会靠徒弟,咱们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南希仁道:“脸面,不重要。”他如今六十几岁的年纪,性子还如当初一般,惜字如金。

朱聪摇头晃脑的道:“明天咱们再跟她打最后一场,倘若她还是不肯罢休,需怪不得咱们以多欺少啦。”

这时,李莫愁娇滴滴的声音从墙外传来:“江南七怪的本事,不只有以多欺少这一招么?”

几人面色大变,想不到她轻功如此高明,如果不出声,竟然全没发现他就躲在一边。

朱聪一个闪身,出了大厅,对着她道:“李道长,咱们斗了七次,你也跑了七次,你打不过咱们,咱们虽然追不上你,但是若了狠了心把你留在这里,只怕你也是凶多吉少罢?”

李莫愁娇笑一声道:“不错,七位前辈武功高明,晚辈是佩服的,只是我与陆二爷他们之间的仇怨可不是这么容易化解的。要怪,就怪他那负心薄性短命的兄长。”

陆立鼎大怒:“家兄已经去世,你这贱人还要不依不挠,哼,难怪兄长挑了嫂子而不要你。”

李莫愁怨毒的看了一眼陆立鼎道:“你不提何阮君那个贱人还好,你一提她,更坚定了我杀你的心。”

武三娘听了,破口大骂:“我们家阮君胜你百倍,你这女魔头,全无半点羞耻之心,你作恶多端,早晚会遭报应的。”

李莫愁闻言,眼中爆射出两道寒光,瞧得武三娘心中一突,刚要凝神戒备,提防她出手伤人,只见霎那家李莫愁脸上笑靥如花,娇滴滴的道:“武夫人,有江南七怪在此,我也拿你没办法。正所谓“柿子挑软的捏”,这个仇,我也只要去找尊夫跟令公子报了。”说完,大笑三声,飘然而去。

武三娘大急,忙追上去道:“你这魔头,把敦儒怎么样了?”只是她轻功到底差了李莫愁不止一截,又如何追得上?

柯镇恶几人一合计,怕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当下留着张阿生夫妇跟陆二娘在陆家庄照看几个小的,剩下几人则沿着李莫愁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陆家庄不远处一座破窑当中,武三通带着大儿子武敦儒躲在其中已经好几天了。

这七八天当中,父子两个饱一顿饥一顿,武敦儒小孩子心性,你让他又如何忍受得了?

武敦儒望着武三通道:“爸爸,咱们还要在这呆多久?我想妈妈跟弟弟。”

武三通站在洞口,听到背后武敦儒的声音,也不回头,只是道:“敦儒,再忍几天罢。”

这时,忽听窑洞外有人笑道:“原来武三爷你藏在这里啊!”声若银铃,既脆且柔。

武三通急跃出洞,见李莫愁俏生生的站在当地,不由得大感诧异:“怎么十年不见,她仍这等年轻貌美?”当年在陆展元的喜筵上相见,李莫愁方当妙龄,未逾二十,此时已过十年,但眼前此人除改穿道装外,仍然肌肤娇嫩,宛如昔日好女。她手中拂尘轻轻挥动,神态悠闻,美目流盼,桃腮带晕,若非素知她杀人不眨眼,定道是位带发修行的富家小姐。武三通见她拂尘一动,猛想起自己兵刃留在窑洞之中,若再回洞,只怕她乘机闯进去伤害了众小儿,见洞边长着棵碗口粗细的栗树,当即双掌齐向栗树推去,吆喝声中,将树干从中击断。

李莫愁微微一笑,道:“好力气。”武三通横持树干,说道:“李姑娘,十年不见,你好啊。”他从前叫她李姑娘,现下她出了家,他并没改口,依然旧时称呼。这十年来,李莫愁从未听人叫过自己作“李姑娘”,忽然间听到这三个字,心中一动,少女时种种温馨旎旖的风光突然涌向胸间,但随即想起,自己本可与意中人一生厮守,那知这世上另外有个何沅君在,竟令自己伤心失意,一世孤单凄凉,想到此处,心中一瞬间涌现的柔情密意,登时尽化为无穷怨毒。

武三通也是所爱之人弃己而去,虽然和李莫愁其情有别,却也算得同病相怜,但那日自陆展元的酒筵上出来,亲眼见她手刃何老拳师一家二十余口男女老幼,下手之狠,此时思之犹有余悸。何老拳师与她素不相识,无怨无仇,跟何沅君也是毫不相干,只因大家姓了个“何”字,她伤心之余,竟去将何家满门杀了个干干净净。何家老幼直到临死,始终没一个知道到底为了何事。其时武三通不明其故,未曾出手干预,事后才得悉李莫愁纯为迁怒,只不过发泄心中的失望与怨毒,从此对这女子便既恨且惧,这时见她脸上微现温柔之色,顷刻间转为冷笑,不禁为程陆二女担心。

李莫愁道:“我既在陆家墙上印了九个手印,那么陆家庄一门九口是非杀不可。可惜尊夫人伙同那江南七怪非要与我为难,我也只好来找武三爷你父子二人啦。”

武三通道:“陆展元夫妇已死,他兄弟、弟媳跟小小两个女孩儿,同你并无多大的仇怨,你就饶了他们罢。”

李莫愁微笑摇首。武三通将栗树抓得更加紧了,叫道:“李姑娘,你忒也狠心,阿沅……”“阿沅”两字一入耳,李莫愁脸色登变,说道:“我曾立过重誓,谁在我面前提起这贱人的名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曾在沅江上连毁六十三家货栈船行,只因他们招牌上带了这个臭字,这件事你可曾听到了吗?武三爷,是你自己不好,可怨不得我。”说着拂尘一起,往武三通头顶拂到。

莫瞧她小小一柄拂尘,这一拂下去既快又劲,只带得武三通头上乱发猎猎飞舞。她知武三通是一灯大师门下高弟,虽然痴痴呆呆,武功却确有不凡造诣,是以一上来就下杀手。

武三通左手挺举,树干猛地伸出,狂扫过去。李莫愁见来势厉害,身子随势飘出,不等他树干力道使足,随即飞跃而前,拂尘攻他面门。武三通见她攻入内圈,右手倏起,伸指向她额上点去,这招一阳指点穴去势虽不甚快,却变幻莫测,难闪难挡。李莫愁一招“倒打金钟”,身子骤然间已跃出丈许之外。

武三通见她忽来忽往,瞬息间进退自如,暗暗惊佩,奋力舞动树干,将她逼在丈余之外。

但只要稍露空隙,李莫愁便如闪电般欺近身来,若非他一阳指厉害,早已不敌,饶是如此,那树干毕竟沉重,舞到后来渐感吃力,李莫愁却越欺越近。突然间黄影晃动,她竟跃上武三通手中所握栗树的树梢,挥动拂尘,凌空下击。武三通大惊,倒转树梢往地下急撞。李莫愁格格娇笑,踏着树干直奔过来。武三通侧身长臂,挺指点出。她纤腰微摆,已退回树梢。此后数十招中,不论武三通如何震撞扫打,她始终犹如粘附在栗树上一般,顺着树干抖动之势,寻隙进攻。

武敦儒见到父亲与李莫愁战做一团,吓得面色惨白,全身发抖,躲在破窑当中,只露出半个头来。

这一来武三通更感吃力,她身子虽然不重,究是在树干上又加了数十斤的份量,何况她站在树上,树干打不着她,她却可以攻入,立于不败之地。武三通见渐处下风,心知只要稍有疏忽,自己死了不打紧,窑洞中儿子只怕要命丧她手,奋起膂力,将树干越舞越急,欲以树干猛转之势,将她甩下树来。

李莫愁身子随着树干上下起伏,手中拂尘轻扬,间或夹杂着使出“三无三不手”,武三通情势越来越危急。

又斗了数招,李莫愁一招“无所不至”,眼见就要戳中武三通,武敦儒大叫道:“爸爸,小心。”

武三通听到儿子叫唤,忙一闪身避开这一招。李莫愁借着这个空挡,飞扑至武敦儒身边,在他脸上轻轻一摸,道:“令公子当真可爱。”

武三通大急,喝道:“李莫愁,要打跟我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这时,武三娘他们已经赶至这处破窑,只见她凄厉的惨叫一声,抄起长剑连同丈夫夹攻李莫愁。

南希仁见状,道了句:“去看着孩子,让我来。”说完,沉腰立马,对着李莫愁就是一掌,正是拿手绝学“五丁开山掌”。

武三娘会意,连忙退出战团,扑到武敦儒身边,蓦见儿子左颊漆黑,右脸却无异状,不禁骇异,指着他脸问道:“为……为什么这样?”

武敦儒伸手在脸上一摸,道:“什么?”只觉左边脸颊木木的无甚知觉,心中一惊,想起李莫愁临去时曾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难道这只柔腻温香的手掌轻抚而过,竟就此下了毒手?

这时,朱聪他们也已经赶到这里,朱聪一瞧,知他中了剧毒,连忙拉着武敦儒的身子,让他坐在身前,手上在他胸前连点,运起混元真气替他疗伤。

韩宝驹大怒,骂道:“你这贱婢,使这些下作手段害个小娃娃,老夫饶不了你。”

说完,抄起金龙鞭加入战团上前围攻,再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

此时李莫愁一人对上武三通、南希仁、韩宝驹三大高手,甚感吃力。李莫愁心想:“夜长梦多,别等他们一拥而上,讨不了好去。”微微一笑,运起“赤练神掌”朝南希仁拍去。

全金发在一旁瞧得分明,叫道:“四哥,小心这毒妇的毒掌。”

南希仁一瞧,见她掌上黝黑,不敢大意,忙将劲力运至双掌,隔空与她对了一掌。

李莫愁借着这一股掌力,退开一段距离。韩宝驹见状,长鞭一甩,卷向李莫愁的左腿,一边的武三通也使出一招“一阳指”封住她的退路。

再瞧南希仁,刚刚这一掌下去,大半剧毒被他震开,但是到底有一丝被他吸入,饶是他内功不差,也觉得晕头转向,站立不稳。南希仁心道:“好厉害的毒掌。”忙跳开战局,盘膝运功。

这时,全金发捏着秤砣加入战局,而柯镇恶则与陆立鼎一起,站在朱聪与南希仁之间,凝神戒备。

又斗片刻,听得背后柯镇恶大叫:“芙儿,你怎么跑出来啦?快叫雕儿咬这恶女人。”跟着便有一个女孩声音连声呼叱,空中两团白影扑将下来,却是两头大雕,左右分击,攻向李莫愁两侧,正是郭芙与张居正携同双雕到了。

原来郭芙胆子大,趁着张阿生夫妇不注意,央求着张居正带她出来。张居正这几天呆在陆家庄闷坏了,他这几日瞧着几位叔叔伯伯们跟李莫愁比斗,初生牛犊不怕虎,认为那妖妇不过如此,武功就算比自己高一筹,但是有双雕相助,也不怕她,便带着郭芙偷偷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