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拯救群雄

鹿杖客闻言一顿,等到回过神来,只见跟随赵敏而来的一大群人当中,除却方东白侍立一边,他师兄弟二人尚有几分抵抗之力以外,其余人等,包括赵敏在内已尽数被制服。

鹿杖客师兄弟二人当年被张三丰震伤,此后数年一直被囚禁在武当山之上。武当派之人虽未虐待他二人,但平素冷言冷语自是少不了的。二人虽有心报这囚禁之仇,但张三丰武功高强,二人也只敢背后使些阴谋诡计,又如何感同他正面交手?此刻见得对方高手众多,又见灵智与张三丰一脸戏谑的瞧着自己,吓了一跳,拔脚想逃。可他环顾一圈,见明教殷天正、韦一笑、彭莹玉等数名高手早就将退路堵住,身子一晃,便来到鹤笔翁身边,师兄弟两个并肩而立,暗自催动真气凝神戒备。

张三丰道:“二位,咱们也是老交情了。老道有一句话,不知两位肯听否?”鹤笔翁与鹿杖客对视一眼,眼见逃不了,又打不过,索性站定身子,面色一整,道:“你说。”

张三丰道:“说起来,老道与二位渊源不浅。以你们的修为,说是一代宗师也不为过,若是就此回玄冥岛清修,闲时日诵黄庭,调教弟子,楼观道早晚有兴盛之日,又何必苦守元庭这株枯朽腐木呢?”鹤笔翁闻言一楞,低下头默然无语。鹿杖客却道:“呸,老家伙,你说得倒轻松。有这个老秃驴在,咱们道门哪还有出头之时?”说完,一指灵智,眼中满是桀骜,丝毫不见半点惧色。

殷天正等人闻言眉头齐齐一跳,心道:“你这是在找死,原本你尚有一丝生还的可能,这么一骂,岂非白白葬送你师兄弟二人的性命?”张无忌见他出言侮辱心中最尊敬之人,当即厉声喝道:“无礼”灵智一摆手,止住张无忌的喝骂声,嘴角扯出一个莫名的弧度,盯着鹿杖客道:“你倒是大胆。”

鹤笔翁见灵智眼神冰冷异常,心中一突,忙道:“师弟,你说什么胡话?还不快向上人赔罪。”说完,又对着灵智拱手施礼,告罪道:“上人,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还请您绕过我师弟这一遭”平日里,鹿杖客对鹤笔翁言听计从,不曾想此时却大声道:“师兄,你怕他作甚?难道你求他他便会放我咱们么?”这句话登时将鹤笔翁问得语塞。

灵智活了两百余岁,谦冲恬退,气度胸襟远迈凡人,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他不喜鹿杖客、鹤笔翁二人也只不过因为他们出手狠辣、行事全无高手气度。此时见鹿杖客生死关头之下,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骂自己为“老秃驴”,心中非但不怒,反而有一丝欣赏。不过他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自不可让人轻辱,当即出口道:“老衲也不欺负你们,只消你二人接得了老衲一掌,便是放过你们又何妨?”

鹤笔翁闻言,眼神闪烁不定,鹿杖客沉声喝道:“好。”说完,拉开架势,不退反进,抬手就是一招“玄冥神掌”。他知似灵智这等武功地位之人,说一掌,绝不会出第二掌。但对方武功委实难测,唯有抢先出手方可博得一线生机,是以这一掌毫无保留,当真乃是生平最巅峰之作。

他一掌既出,鹤笔翁顺势立动,竭尽全力之劲,将掌力不绝地催送过去,两股冰寒阴冷的掌力化作一股,对着灵智猛冲过去。二人这一使出真功夫,殿中温度陡降,连同殷天正、杨逍在内数名高手无不勃然变色。韦一笑一惊,登时察觉到那股劲力阴冷冰寒尚要胜过自己苦修数十年练成的“寒冰绵掌”所散发的寒气。

灵智似毫无察觉,面不改色的道:“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你们这‘玄冥神掌’虽然厉害,却失去了道家真意。”话音甫落,浑厚的大日真气随念而生,右手轻轻往前一按,一股刚猛炙热却充满勃勃生机的掌力顺着二人所发劲力迅速的超他们压了过去。与此同时,原本阴冷的大殿仿佛大地回春般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度。

鹿杖客与鹤笔翁二人感受到了自己所发掌力竟有反反倒灌的趋势,对视一眼,奋起余力催动掌力。杨逍离二人最近,只觉二人身上所散发的蚀骨寒气越来越浓,数息之间,二人头顶眉间便已现出淡蓝色冰晶,一呼一息之间更是吞吐着浓浓的白霜,心中惊讶之极,心想:“这两个家伙好厉害的掌力,若论单打独斗,我自是不怕他们,但二人齐上,只怕连我也不是对手。”

灵智笑道:“倒也不差,竟接得了老衲一成内力。”话音甫落,加大五分劲力,势如破竹般逼退二人掌力,沿着二人手臂没入对方丹田当中。只听噗噗两声,鹿杖客和鹤笔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跟着腾腾退出数步,一时间气息萎靡至极。

杨逍瞧了瞧面上波澜不惊的灵智一眼,又想:“也只有老祖宗这等人物才能如此轻松写意罢。”一时间,对灵智的敬仰之情更增。只听灵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绕。废你们一半内力,以作惩戒,你们走罢!”

二人难敢停留,当下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他们二人本轻功了得,但此刻足底软软的全不受力,无法纵跃,只好相互护持,缓缓朝武当山下走去。

灵智将目光停在方东白身上,缓缓道:“老衲知你加入汝阳王府是为了查探史火龙那小子当年被伤之事,不过他如今活得好好的,你回到丐帮一问便知,所以也无需继续委屈自己了。”原本面色淡然的方东白浑身一震,激动的道:“老前辈此言当真?”灵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老衲还骗你不成?好了,走罢。”张无忌等人闻言,这才得知方东白为何以堂堂丐帮长老之尊屈身在汝阳王府当中,无不对他高看一眼。

方东白深吸一口气,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走到赵敏前面,弯腰行礼道:“郡主,多多保重。”跟着对着灵智与张三丰二人深深一拜,又对着张无忌等人一拱手,转过身子,大踏步往殿外走去。

接下来,灵智与张三丰倒没多为难赵敏,甚至都没禁制她的武功与行动,反而安排人手替她那些受伤的属下包扎。今日一场大战下来,赵敏威风尽失,遭逢了生平未有之大败与打击,显得十分失魂落魄。

其时红日西斜,秋风拂面,熏熏如感薄醉。张无忌瞧向半里外一座青山,见半山里几株柳树,枝叶在风里飘舞,轻盈袅娜,转过头来,见赵敏端坐在石阶之上,茫然的瞧着远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她。

良久,赵敏低声道:“臭张无忌,你说,大元真的没救了么?”张无忌道:“这些大道理,我也不懂。不过我陪着祖师爷爷在江湖上游历的那段日子,见到许许多多颠沛流离的百姓,也同样见到了许许多多残暴横虐的兵丁,我想大抵祖师爷爷也是因此才对元庭失去信心的罢。不过这些都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也不用太过操心啦!”

赵敏摇摇头道:“不,在旁人看来,我诡计多端,在江湖当中搅风搅雨,挑起六大门派与明教之间的大战,当真可恨得紧。可我身为成吉思汗的子孙,草原之上的黄金家族子弟,既然享受了尊崇的地位,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要尽相应的责任。难道明知道大元日薄西山,还要眼睁睁瞧着它走向穷途末路么?”

张无忌叹了一口气,默然无语。良久,赵敏目光灼灼的瞧着他道:“张无忌张公子张大教主,你你去求求你祖师爷爷与太师傅他们好不好?求他们归顺不,只要他们对朝廷多一点点耐心”她说到这里,泪水盈眶,甚是激动。

张无忌一惊,慌道:“我我又有什么本事让祖师爷爷他们改变想法?你你别这样。”赵敏悬泣欲滴的道:“你是统帅明教万千教众的教主,又是武当派嫡传弟子,更是大林寺子明禅师的亲传弟子。江湖上,论背景、论身份、论势力,谁还比得上你?你若是肯归顺朝廷,我一定去求我爹爹,让他老人家上奏皇上,封你为汉王”

张无忌断然道:“此事休要再提。”说完,站起身来,往真武大殿走去,良久,才听得背后传来一声:“张无忌,我恨你。”张无忌叹了一口气,走进殿内,见灵智端坐在主位之上,太师傅坐在左首第一个位置,外公殷天正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其余如杨逍等人依次落座,正在商议如何相救六大派之事。

一见张无忌,灵智便冷哼一声道:“臭小子,以后少跟你那个小丫头接触一点。”张无忌一愣,只听灵智又哼了一声道:“不错,那个小丫头是长得不错,但是她比起芷若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说完,顿了一顿,撇了一眼殷天正与杨逍道:“就是不悔那个丫头比起她来也好多了。”张无忌急得满脸通红,忙道:“不是,弟子对她没有任何想法。”灵智冷笑道:“哼,没有最好,年纪轻轻竟如此工于心计,又是苦肉计又是美人计,居然还说什么要上奏元帝封你为汉王。你记住,你是明教教主。”

张无忌吃了一惊,哪料到他适才与赵敏的谈话竟会为灵智听到,见得太师傅、外公、杨左使等人眼中满是告诫,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道:“弟子弟子”灵智见急得面红耳赤,放缓了几分语气道:“好了,老衲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如今身份不一般,将来未必没有坐上龙椅的一天,须得小心谨慎。”听到这一句,便是向来冲谦恬淡的张三丰也不由得面色一变,至于殷天正、杨逍等人,呼吸更是陡然急促起来。

张无忌自是躬身应下灵智的教诲,全然没注意到杨逍等人望向他的眼神已经灼热一片。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定下计划,明日一早压着赵敏一同前往中都,借助她的身份调开看守六大派的兵丁,将困在万安寺中的灭绝师太等人救出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原本派出去的五行旗人众先后回山,带回来的讯息令人大为惊讶。峨嵋、华山、崆峒、昆仑各派远征光明顶的人众,竟没一个回转本派,江湖上沸沸扬扬,都说魔教势大,将六大派前赴西域的众高手一鼓聚歼,然后再分头攻灭各派。不过个中缘由灵智等人早已得知,为免多生波折,略作商议之后决定即刻动身前往中都。

因有灵智这尊大佛存在之故,一行人底气甚足,先是将“神箭八雄”等赵敏带来的属下交明教严加看管之后,张无忌又派人送信通知留守天鹰教的张翠山夫妇,令其赶来助阵。又命殷天正和殷野王父子连夜赶回天鹰教改编势力,组织人手与五行旗一道分置各地接应。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这才由杨逍、韦一笑、五散人等人跟随张无忌压着赵敏前往中都。至于灵智,仗着轻功神妙,早已先行一步,前往中都等候。一来打探情势,二来想趁着这个空档见一见明教凤阳分坛坛主,日后大明朝的开国者朱元璋。

中都,万安寺。此寺原名响石庵,始建于宋绍兴庚申年,历代香火鼎盛。密宗崛起之时,此寺被密宗弟子占据,沦为大林寺下院,历代主持均为大林寺委派的高僧。然数十年前,灵智下令号召密宗弟子不得支持元庭之后,元庭为交好西域少林派、金刚门及天竺等地僧人,以朝廷的名义将万安寺从密宗手中夺走,用以供养元廷佛门供奉既有这一层关系,再加上汝阳王派长子王宝宝亲率五千兵丁坐镇,那么这座占地极广的寺庙作为用来关押六大派之人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其时蒙古人铁骑所至,直至数万里外,历来大国幅员之广,无一能及。大都即后代的北京,帝皇之居。如今元朝虽日落西山,渐有迟暮之感,然各小国各部族的使臣、贡员及随员、商贾,仍不计其数,远者来自极西,当时总称之为色目人。

这一日,旭日方生,中都西门外迎来一位不速之客,灰衣做襟、芒鞋打底、步履沉稳、气度从容,来往商客莫不大赞:好一位佛门高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