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智者，巧也

午后暖人的阳光洒在响堂山的每一个角落，郁郁葱葱的山脉在光的照耀下带上了一抹鲜艳的鹅黄，使得本就透着神秘的响堂山富有仙韵圣洁的气息。无意吹过的一阵风，带起了一阵无形的波浪，在树梢、竹叶、怪石、清流、飞漱间拂过。大片的竹林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卷起一阵竹叶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穿梭在竹林之中的赵政，却毫不在意这些‘风吹草动’，反而因为起风的缘故变得烦躁了。因为他迷路了，准确的说是他迷失在迷阵里了。

在半个时辰之前，赵政踏入竹林，走了几步路，回头望去，卫庄还站在竹林边上。然后再走几步路，回头张望，卫庄依旧站在竹林边上。这时赵政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一旁的竹子上划了三笔，完成之后，赵政便继续往深处走去，而且每走几步路就划一个标记。

可谁曾料到，没走没多久，赵政就看到了一个标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身处在竹林之中。赵政暗道：看来我刚刚转了一个圈，那便换个方向走吧。随意挑了个方向，没走几步路，赵政又发现那个标记。而且更令人惊恐的是，放眼望去，每个方向上总有几棵竹子上刻着标记，眨眼再看，居然所有的竹子上都刻有标记了！赵政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刻意为之，而后想起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无从判定这些标记到底是有人暗中刻上去的，还是迷阵的威力。

但不管怎么说，这招是行不同了。

赵政又想到怪老头说过的一句话，“身居高处能看到更远，虽然不全对，但对你来说这话并没有错。”站得高看得远，这对于迷宫什么的也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赵政拍了拍身边修长挺拔的竹子，翠绿光滑，节节高升，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迷阵别的不说，单单选址选在这片竹林便看得出布阵之人的巧妙。上是天，下是地，四面环山，断不可能从远景寻得突破口；而近景是无边无际的竹林，就算轻功再好的人极难凭一己之力在竹子上飞身到顶端。

唯有借力在竹林间腾跃方可登高，可是能做到这点的，最低要求便是中三境的练气士。就算来到了高处，也只是脱离了迷阵，却无法找到竹林中的那间剑阁。

赵政不了解练气士的事情，但他明白，自己在手臂负伤、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不可能爬到竹子顶端。所以只能另寻他法——火攻。

对于这种竹林啊、树林啊、大山啊、高楼啊，想从里边找到一个人极难，犹如大海捞针。但是最粗浅的、烂大街的五行之论中都提到过，火克木。所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一个字，烧。一把火下去，只要没有其它条件干扰，保证能找到那人，就是那人的性命不敢多做保证。

还有最大的一点问题是，放火烧山，有伤天和。当年，晋文公为逼介子推出山，就放火烧了绵山，却得到了一堆尸骨，遭世人诟病。如今自己要是一把火烧了整个响堂山，别说山上的生灵和其他隐士了，就连师父、师兄以及自己都要把命交代进去。所以万万不可放火烧山。

砍竹子，没工具；挖沟，没时间；那么只剩下一个法子了。赵政从怀里掏出一卷红绳，绳子大约有十根发丝缠在一处般粗细，在一棵竹子上打了个结。然后挑了个方向，牵着红绳另一头走到另一颗竹子边上，再打个结。就这样，赵政打了数十个结之后，就停下脚步，返身顺着红绳往回走。

走过了不到十个结的时候，赵政就发现绳断了。先前的刻痕或许是幻境，但这断开红绳不可能是什么幻想。这说明有人暗中阻挠他。赵政心念一转，心里便有了计较，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放声喊道：“卫庄师兄！我知道是你，快出来吧！”

竹林里回应他的只有竹叶的沙沙声。

赵政啧啧两声，继续喊道：“卫庄师兄，你再不出来。我就开始说你的糗事了啊！”

风过，竹林又静了下来。

“有一次，你为了多吃点烤鸡，结果撑得大晚上睡不着，捂着肚子鬼哭狼嚎，还招来了野狗。还有一次，你在竹林里练习身法的时候，却不料脚一滑，一头栽在泥里，师父还以为你掉粪坑了，死活不让你进院子······”

“停停停！你找我，直接叫我出来，替那么多糗事干什么。”不远处传来一声衣袍震荡的烈烈声响，卫庄飞身来到赵政身旁，一脸郁闷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师兄，平日师父让你多看书，你还偏不要。”赵政张开手，将红绳递给卫庄。卫庄捏住绳的两端，打量一番，却没有什么发现，又举起来对着阳光，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个究竟，将红绳还给赵政，讪笑道：“好师弟，你也别卖关子了，就直接说吧。”

赵政接过绳子，没有着急回答卫庄的疑惑，而是伸出一根食指勾住绳的一段，另一只手则将绳子缠在食指上，然后把成卷的红绳拔出，重新藏回怀里。然后幽幽地说了句：“盖聂师兄，你也出来吧。”

卫庄愕然环顾四周，看到盖聂不出从何处走到两人身边，盯着赵政，随后摇摇脑袋，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恼，说道：“我不该出手的。”然后无奈地耸耸肩，与赵政相视一笑。卫庄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猜测着眼前这一幕的各种可能性。

赵政这才解释道：“刚刚那绳，不仅只有红绳，还有一根白丝。红绳为柔，以刚硬之物击之，可将绳分断；而白丝为刚，需要柔和之物触碰它，就会将其溶解。我看到红绳白丝都断了，还以为是卫庄师兄一并摧毁的，但没想到你居然不知道其中奥秘，所以白丝不是你摧毁的。既然不是你，那就只有盖聂师兄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赵政在此顿了一下，眼神慢慢转向盖聂，带着一丝嘲弄的口吻，说道，“此地并无什么迷阵。”卫庄喉头一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话，眼角偷瞥了眼盖聂。

盖聂揉了揉眼睛，长叹一口气，说道：“是的，这片竹林并没有什么迷阵。那个困住林大师的迷阵早就被师父给抹去了。”

“那为什么要骗我？难道是为了看看我求剑的决心？”

盖聂摇摇头，回答说：“你想多了。之所以骗你，就是因为这就是考验。”

“考验？”

“对。第一关，看看你能否识破所谓的迷阵其实子虚乌有，这是考验你的观察力。第二关，测试你在面对困境时的心境，考的是你的心性。第三关，本来是要考验你如何脱离困境，找到剑阁，但没想到，你居然直接看穿了这场考验。”说到这儿，盖聂蹙眉沉吟道，“只不过，这样的话，是算你通过考验，还是没通过呢？”

赵政膛目结舌，没想到情况变得如此复杂，当下眼珠子一转，便开口提议道：“你们是考察官，我是被考察的人，现在出现了问题，应该去找负责考察的人，让他来做决定。你们觉得呢？”

“哎，还是你小子脑袋好使啊。”卫庄脸色一喜，拉上赵政，对着盖聂招招手，眉开眼笑道：“走走走，我们去问问林大师！”盖聂再次细细打量赵政，眼睛眯成一条缝，嗯了一声便算是答应了。

竹林间又吹过一阵风，有带起了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