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胆怯
陈晨没有管他们，她想看看张哲醉成什么样子，有没有需要去医院。她磕的不清，头晕眼花，伸出手去摇晃了张哲一下：“张哲？”
他没吭声，皱着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满脸是血的陈晨吓了张轩一跳：“你怎么样？怎么回事？”
”不严重，就是磕破了皮。”陈晨摇摇头，拒绝了张轩伸出了的手，拉起张哲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张轩赶紧帮忙。
“你怎么来了？”把张哲扶在床上，陈晨拿着纸巾擦着脸上的血，轻声问了一句。
“你说打不通电话，我打也没有接，我就过来了。我留在这帮你照顾他。”张轩回答了一句。
“不用的，没关系。小辕还在家里等你，你先回去吧。”
见她态度坚决，张轩应了下来。他们如果有什么矛盾需要谈一谈，估计也不喜欢自己在场：“我先下去买点东西是送上来，张哲没醒的时候你不要给别人开门。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打电话给我。把房门密码换掉，面的王阳他们折回来。”
陈晨点点头应了下来。
张轩送完东西又嘱咐了一遍，送走了他，陈晨关上房门去卫生间洗干净脸，看了看伤口。还是有点头晕，可能是有点脑震荡了。她把头发拨弄下来盖住额头上翻着皮肉的伤口，走回卧室，躺在了张哲旁边。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在一条很长的街上奔跑，身边空无一人，前面似乎又光，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一直到双腿已经抬不起来了，他大口喘着粗气跪在地上，拼劲最后的力气喊了出来：“救救我啊，我是张哲。”一个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声音在回应着他：“张哲是谁？”声音那么熟悉，是谁的？
“陈晨！”张哲猛的坐起身。
陈晨撑着上身坐在他旁边，担心的伸出手放在他的脸上：“你醒了？有没有觉得难受？”
张哲打掉她的手，站起身走下床：“你怎么在这里。”
没有情绪，陈晨突然觉得心疼，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候张哲那张不耐烦的脸。
”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在这里。”陈晨柔声回答，往前挪了下身子靠近他：“因为昨天的事生气么？我。。。。”
“我会给你找公寓的，你搬出去吧。”张哲打断她的话，咽了下口水。
“不能让我解释一下么？昨天。。。”
“别说了！”张哲突然发怒打断了她的话。喘着粗气看着她。
陈晨低下头没有吭声，眼泪掉在被子上，一瞬间就消失掉，留下了一个水渍。她慢慢挪到床边，站起身走回房间。
搬家公司的车停在楼下，张哲靠在房门上听陈晨轻声指挥他们搬走自己的东西，眼泪一滴滴掉在身上。原来人真的可以难受到这样，全身痉挛。张哲想打开门叫住她，想让她别走。可是每次想开口，记忆都回到了自己站在停车场上等她的那一刻。那种窒息的绝望感让他的大脑缺氧，下一秒似乎就会碎成粉末消失掉。
陈晨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没有多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还有什么可说。张哲不想听解释，如果这就是他的选择，早一点出现要更好。陈晨很害怕被赶出去，她在哪里都没有归属感，就算回了家也一样。始终觉得自己悬空在一个地方，没有一点点触手可及的抓手能让她安心。就算解释了留下来，也许下次也会要搬出去。她突然觉得很绝望，真的就没有属于我的地方吧，可能我真的注定了就要这样四处流浪。
她站在阳台上，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一年的地方，书架上张哲的书都被拿了下来摞在了墙角，架子已经拆好封箱。她把张哲买给她的kindle放在厨房吧台上，抱着装着坏掉的旧kindle的盒子，慢慢的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张哲似乎一瞬间清醒，打开房门冲了出去。“陈晨？“他扭开次卧的门，屋子里像她从了没来过一样，孤零零的摆着一张床，屋子里的家具都是她自己选的，她都带走了。客厅里她买的架子也不见了。她带走了这个家里自己改造过的所有痕迹，什么都没留下，白色的kindle孤零零的躺在厨房的吧台上，张哲似乎一瞬间回到了飞机上自己伸出手偷偷抽出她的kindle放在自己包里的一瞬间，她睁开一条缝隙的眼睛正注视自己的一切，只是自己后来才知道。
现在呢，现在呢？这次是自己赶走她的。张哲抱着Kindle蹲在吧台下，缩着身子开始哭泣。
走进公司里看见安娜，他愣了一下。
看见他一个人，张辕疑惑的问了一句：“我姐姐呢？”
他没吭声，低着头不说话。
“陈晨接下来的工作由我来完成，你们抓紧时间把我们两个工资结算一下。钱一定要记着一分不差，小数点后两位我都要精确。”安娜冷淡开口。
“帅姐姐，我姐姐呢？为什么不来？”听完安娜说话，张辕紧张的追问。
安娜没有理他，坐在沙发上抬起脚放在茶几上，望着门外。
“张哲哥，我姐姐呢？”安娜不回答，张辕转过头看向张哲。
张哲低着头不吭声，止不住身体颤抖。
“安娜姐？我姐姐呢？”没人回答，张辕急的哭出声。
”问问你的好张哲哥干了什么，啊？你把她赶出来？你有种，干的漂亮着呢。一步跨出去不需要我们了，把我们踢出局是么？我告诉你，工资少一分，我都会去申请大使馆帮助，去劳动局告你们跨国骗工。”安娜站起身走到张哲桌前：“你这种人活该是孤儿出身，拿着自己那点可怜身世干些狼心狗肺的事情，不怕遭报应。活该一个亲人没有！”
“你骂够了没有！”张轩站起身把她拉开，安娜抄起桌上的摆着的平衡球，砸在了张轩的头上。张轩吃痛，松开了她的胳膊。
“这一下给你的，大家一起受伤。一群王八蛋。”安娜转过身打算离开，张辕哭着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松开，她妈没给她生出来你这么大个弟弟，滚一边套关系去！”安娜试图甩开他的手推开了他。
“安娜，你别凶他。”陈晨站在门口看着安娜。
“姐姐！”张辕跑过去抱住她。
“我在呢。”陈晨小声安慰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你来干嘛？我不是说了剩下的工作我来做？”安娜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拉开张辕，把陈晨往外逼。
“工作不能由着性子来，做了就做好。”陈晨推着安娜往里面走：“我没事，真的。”
听见她的声音，张哲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她走进来。‘停在这一刻也好，就现在死掉也好，别让我面对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张哲在心里默默念。
她的头发在头顶扎上来一点点，漏着鲜红的伤口，看张哲盯着自己，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怕感染，医生说这样好的快一点。”
“你额头怎么弄的？”张哲跟她说话的语气还是老样子，温柔又缓慢，总是带着一点点心疼的样子。
”不小心碰的。”她摸了摸伤口：“我就是过来看看，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有工作需要做就打电话给我。”
“你住在哪？”看她转身，张哲还是问出了口。
陈晨回了下头，并没有接话，拉着一脸怒气的安娜离开了。张辕跟了出去
整个公司的人都习惯了张辕经常性的哭哭啼啼，没有人在意他哭着往外走。
“你来干嘛？”安娜愤愤不平的责怪她。
“我怕你闹事。”陈晨轻声回答，拉着张辕的手没有松开他。
“我就是来闹事的，不然我来干嘛？”
“真的没必要非要闹到最差。”走到了门外，陈晨止住脚步看着张辕：“好好学习，你是我见过的画画最好看的人。一定要一直画下去。”
“姐姐，你会不会来看我？”张辕满脸是泪。
“你可以来看我，打个电话给我，我们约好时间地点，然后你就看到我了。我还是你姐姐，别哭了。”陈晨擦干净他的眼泪：“我先走了，想我就打电话，没关系的。”
张辕点点头，目送她和安娜离开。
陈晨没有回答他的话，张哲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权利继续问下去。赶她出去的是自己，可是难过的也是自己。他搞不清楚自己想要怎么样，心脏的不适感在胸腔里放大，波及到所有内脏。他双手颤抖，可是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她额头上的伤，是王洋打的。”张轩解释了一下：“前天晚上我在家收拾屋子，陈晨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你，我打了你电话没人接就赶去了你家。我到的时候你喝多了，已经断片了，楼下那个保安大叔正在扶她，陈晨满脸都是血，特别吓人。我走的时候保安大叔告诉我是王洋打的。你到底怎么了？”张轩似乎理解不了张哲的状态，关心的问了一句。
张哲低着头不吭声，绝望的不适感占领了他的大脑，侵占了他的身体，延迟了他的反应时间，似乎传递的功能已经无法在超越光速的环境下一瞬间完成，只能像人一样一步一步的走在路上满满送
信：“我在图书馆，看见他和林森在一起了。”张哲哑着嗓子回答。他能理解陈晨，就像徐安然选择安娜一样，如果陈晨现在想直面绿园集团，GTE总部派下来的林总的公子林森对于她来说，助力要远大于自己。
可是下一秒，所有的理解和设想，都被冲破了。
“可是林森是想找我的！”刚回来的张辕站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
“你说什么？”张轩追问了一句。
“林森是gay啊，他是想去找我的.”张辕又哭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林森是。。你。。”张轩惊讶的看着张辕。
“我不喜欢女生，我是gay，我不敢告诉你们。林森并不是想找姐姐啊，他要我的电话我没有给，他只认识姐姐，所以一直骚扰她的”
“可林森是她的前…”张哲木然的问了一句。
“所以是前男友啊！你们为什么不明白！好多人都会在接受自己之前和女生谈恋爱试试能不能纠正自己啊！”
“她从来没说…”张哲似乎消化不掉讯息，显得有些迟钝。
“你什么似乎听她说过别人长短！你为什么不明白！”张辕扑过去用力把他拉起来往外推：“你在干嘛，你快去追啊！”
他似乎才明白过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张轩站在原地，失望的盯着自己弟弟。小辕知道说出来之后要面临的问题是什么，他不喜欢林森，可是也一样不喜欢女生。LGBT群体没有人是活在耽美文里的，现实社会对他们的态度要冷淡也寒心的多。
张哲跑出去的时候，她们已经走掉了。街上空无一人，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梦里，一个人在空旷的街上奔跑。
“陈晨！”他用力喊了一句，可是没有人回应。梦里问他是谁的声音没有出现。他站在那，脚下是一条可以通往四面八方的高速公路，可是自己却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