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们毕业了

终于到了毕业考试。考试内容就是给别人烫头发。可别人都找到了模特。而我没有找到。小梦也没找到。她希望我去找一个。可是我到学校楼下转了几圈。我还是没找到。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叫那些阿姨来做头发。后来无功而返。

小夕看到我一个人回来,瞪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要你有什么用?!我当时听到那句话多少有些难过。更多的是觉得对不起她。内疚。感觉她想要的。我没办法满足她。我也感觉自己好没用。现在想来,我当时就应该跟她做个了断。她根本就不适合我。跟她在一起我总感觉承受太多的压力与困扰。但是年少的爱疯狂而义无反顾。我又哪能控制得住自己。想到太久远的未来。太现实的将来。

后来她自己找到了。我拉了一个同学来做头发。还是不上药水的。因为她说不想烫卷。我就说,那就做做样子。最后大家都完成了。反正我就上了一头杠子。全是缠绕和全扭转。大家都走了后,我把杠子拆了。我想我肯定是毕业不了了。但是后来我还是领到了毕业证书。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个毕业证书也没什么卵用。

学校为我们举办了一个毕业晚会。我们AA制。然后还拿了平时迟到被扣的钱买了酒水与水果。老师荡气回肠地告诉我们。恭喜你们毕业了,恭喜你们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发型师。我当时听了还挺热血沸腾的。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梦想。成为了一名我一直想成为的发型师。直到我们出去找工作我才知道,艹他全家女性。我们根本什么都不会。连洗头都得重新培训。

我和小羽阿爆阿宝去了一家相对来说比较高级的发廊做了助理。那家店是新开的。就把我们全收了。我们不怎么会洗头也去给客人洗了。直到后来所谓的烫染组长检查工作才发现我们都不会洗头。而阿宝在第一天站了半天的门迎客。又出去马路上发了半天的传单后。决然离去。传单洒向柳江河。他说,我他吗的学的是国际总监班。总监懂吗?出来是做总监的。现在让我站门口发传单。我实在受不了了。那些发型师有什么牛逼的。他们会的我也会。不就是深刻很浅刻痕。渐增层次。边沿层次吗。总之他走了,我当时没见到他走的情景。但是我可以想象他走的时候的洒脱与豪气。可是,兄弟。你走就走了。好歹把人家工作服还给人家啊。嗯,对的。没错。他上了不到一天的班。走了以后还把人家的工作服也穿走了。

我与阿爆小羽留了下来。用小羽的话来说,就是这是刚开的店。我们作为开店功臣以后待遇肯定会好些。他就这么认真一说。我也就认真地相信了。我与阿爆留了下来更多的原因是我们都没钱了。需要一个地方吃饭。我被发现不会洗头后要重新培训。重新培训就重新培训吧。有饭吃就行。

但是后来那个店长竟然来跟我说。天城,没学会洗头前不算是店内的正式员工。不提供住宿与伙食。我艹他老母。饭都没有的吃我干个*啊。想着忍忍就算了。学洗头也就几天的事。第二天就又去上班了。阿爆也没钱了。我还有十块不到。我是打算一天都吃包子馒头的。一块钱可以买两个包子。我一天吃六个是3块钱。身上的钱刚好可以吃三天。到时候也会洗头了。也就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可阿爆没钱。我必须负担他的那一份。他当时跟着我去买包子的时候我是有些生气的。本来自己日子就紧巴巴的。还要再养他。真的是够了。我打了个电话给女朋友说没钱吃饭。然后她也没说什么。我下午再啃了两个包子后。把装包子的口袋一扔。吗的老子不干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得饿死。然后也就没有再回店里。

我回到租房。睡了一觉。可是我忘记了我没有手机。而我跟小夕说了我没饭吃。我没想到她会去找我。她在那家店的门口等了我一个多小时。没有等到我。就来租房找我。我跟她说,对不起我要走了。我没钱再呆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得饿死。

她哭了。我是受不了她哭。我说,别哭。你好好上班。我就是回家。过完年我还会回来的。她把口袋里的零钱都掏了出来。大概有五六十吧。她说,你别走。我有钱。我姐姐刚把学校的住宿押金给了我。我看到她这样。当时真的是特别感动。我把钱塞回她的口袋。我抱着她,我说,你在这边还没发工资。还需要生活。这钱你先留着。我自己想办法。但是我一定要走。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跟她说,我不能成为她的负担。但是我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而作为一个男人我始终觉得花女人的钱窝囊。所以也就没要。

第二天我用座机给阿宝打了个电话。我是想跟他借钱买火车票回家。那时候回家的火车票也就22块吧。然后阿宝就说,你过来我家吧。他家挺远的。坐公交车都要一个小时吧。我就用一块钱坐了公交车。用完这一块钱我就还有两块钱。我到阿宝的快餐店后。他招呼他妈妈给我做吃的。他说,我兄弟几天没吃饭了。多拿点饭来。那是那几天我吃的最丰富的一次饭了。阿宝好像也没有钱给我。我现在也挺想不通为什么二十几块钱他也没有。但当时二十几块钱对于我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我以我的标准来衡量他。我觉得他没有也理所当然。我吃饱饭后就花了一块钱坐公交车回租房。这时候我身上最后就只有一块钱。幸好我吃饱了。

睡了一觉第二天我用5毛钱打电话给丹城的兄弟。我说我要回家。没钱坐车。丹城兄弟二话没说,给我打了50块钱。那时候我的兄弟也就十七岁这样。都还在读高中。50块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我估计这几个小子也是东拼西凑给我凑来的。我到银行排队取了50块钱后到火车站买了火车票。然后又奢侈地买了一包都宝。最后再去上了一个小时的网。然后去接我女朋友下班。带她去吃了一碗螺丝粉。然后我们就回租房了。我买的是晚上的车。我们还可以聊几个小时。小羽被调到另一个店上班。

现在阿爆不会洗头的事还没有被发现。也就还在那家店上班。下班就回来跟我住一个房间。这小子钱没有钱。就是爱装牛逼。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还谈了个女朋友。晚上他回来。我们聊了一些。宿舍里我最不喜欢的FBI也来了。令我没想到的是FBI这个我最不喜欢的他在我要走的时候给了我十块钱。让我在车上买点东西吃。着实把我感动了一番。他给完钱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阿爆的女朋友有辆电动车。说什么硬是要送我去火车站。最后我也就让她送了。可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这姑娘竟然迷路了。那天我跟兄弟生死离别,跟女朋友互诉衷肠。就想着就这样稍带伤感地潇洒地离开。她竟然给我迷路了。找不到去火车站的方向。最后我们好不容易又回到了租房。小夕说,这是天意。上天不让你离开我。

可我哪管什么天意不天意啊。我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家。在这座城市经历了这么多困苦与无奈后我现在最最剧烈的渴望就是回家。身上还有十五块钱。不够买车票。我就又打电话给小羽。去跟小羽要了18还是20块钱。然后去买了火车票。第二天我跟阿爆道了别。收拾好行李就跟小梦去做公交车了。还是坐公交车安全些。

因为还有一个多小时火车才到。我就跟小夕去他们宿舍坐坐。跟她聊聊天。我那时候真的觉得。她是个很容易知足的小姑娘。她跟我说,你知道吗。我今天赚了十五块钱。加底薪一起也有20多块了。一个月就有600多块。啊,原来赚钱是这么容易啊。你知道吗。我昨天洗一个头发。好长好长。然后洗着洗着头发就打结缠绕在一起了。我紧张死了。最后我给客人道歉了。我说,你下次再来我一定会帮你洗好。客人也原谅了我。她就这么叽叽咋咋地说着工作上的事。脸上满是喜悦。那一年她16岁。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第一次赚钱。我也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后来她就送我去了车站。在我走的那一刻。我看到泪水从她眼角掉下来。她就一直看着我走远。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大声地哭出来。因为火车已经动了。我即将离开这里。回到我一直生活的小城。我对于她,有很多的不舍。但很奇怪的是,我并不难过。我这时候更渴望回到家乡。看到妈妈。看到我的兄弟们。我们分离了几个月。我对他们的思念如潮涌。我只希望火车再开快点再快点。

火车到站后,昌哥带着一票兄弟来接了我。用我的话来说,我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当时在学校的时候被明晃晃的砍刀追得满街跑。年少最是轻狂。一直到现在,我最好的兄弟也就只有他们。因为在我看来,我们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我们都为彼此付出了真心与柔情。最重要的是,我们喝了血酒。潜意识里我认为也就是因为那一年我们六个人把自己的血滴进德胜米酒的酒瓶子里。我们六个人的血混合在一起。染红了酒水。似乎也把我们永生永世都捆绑在了一起。无论发生什么,天崩地裂,山河破碎,海水倒流天边都无法把我们分离。我甚至觉得我可以原谅他们未来所有的过错。与他们并肩而行。直至终老。

我回来后妈妈很高兴,妈妈说我长大了。现在又学会了手艺。我把女朋友的照片给妈妈看。她更是开心得不得了。第二天我花了很长时间帮妈妈剪了头发。我还记得当时剪的是一个顶部方形。至于好看不好看我当时是不知道的。下午兄弟们放学后都来找我剪头发。

昌哥在我帮他剪了个子弹头后照了照镜子。然后对我说,他吗的,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个感觉。一直想剪这样的发型。我艹,太牛逼了。那时候我们都打了耳钉。就差没纹身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不是剪得很好。总之昌哥是满意了。我也忘记了我当时给其他兄弟剪了什么发型。总之,当时我对型并没有什么概念。只会按部就班把我学到的发型硬套到别人的头上。是的,妈妈说我长大了。还学会了手艺。兄弟们也觉得我算是学有所成了。而我也觉得自己马马虎虎还能过得去。应该可以去做发型师了。

然而,美业路漫漫。我本以为我踏入的这一步便进入天堂,而事实是等待我的只有无边的炼狱。